食堂吊扇搅动番茄炒蛋的油气时,谢星皓的筷子尖正在餐盘上画正弦曲线。第七个举着手机的女生从我们桌边掠过,柠檬黄手机壳反射的冷光刺痛我的眼角。
“借过。“我端起餐盘往角落挪,不锈钢碗底在桌面刮出刺耳鸣响。
谢星皓突然用托盘挡住脸,后脑勺翘起的发丝在穿堂风里摇晃:“那边有锅巴土豆。“
他指间的学生卡在光线下泛着虹彩,卡套里塞着张皱巴巴的姓名贴——是我昨天落在他政治笔记上的。
小学妹们的窃窃私语像漏电的电流声,谢星皓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往墙壁后面躲。他的指节抵着我腕表表带,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在颠簸中泼出几滴。
为什么这么受欢迎,该死的颜值。我都不知道这是被偷拍的多少次了,谢星皓抖音有百万粉丝,以至于这个转校生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
和他走在一起,我社恐都犯了。
“你脸上沾饭粒了。“他忽然凑近,呼吸里带着食堂免费汤的海带味。我慌忙去擦,却摸到他提前夹走的珍珠米——原来是他从自己餐盘里偷渡过来的。捣蛋鬼真是,又戏弄我。
我们的觅食小组每天都不知道在吃的什么,而我又是选择困难症患者。与其纠结吃什么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
又是一天觅食日,我们在食堂集合,小京在问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想了想,有一点想吃烤鱼了,但是看着他们在讨论的样子,我又不想出声,这时候少年朝我轻轻一挑眉,他的口型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想吃什么。”
餐盘边缘凝结的油花映出无数个晃动的镜头,谢星皓突然摘下眼镜。失去镜片阻隔的眼睛在阴影里泛起琥珀色涟漪,他屈指弹了下我的餐盘:“喂,要不要吃烤鱼?“
我愣神的瞬间,他已经拎起两人的书包往出口走。招呼着我们的觅食小组,少年深蓝校服掠过值周生的登记本,带起的风掀开今日菜单,停留在“香辣烤鱼18元“那一栏。刘莓在打饭窗口朝我们挥勺,不锈钢饭勺上粘着的米粒像未落定的白棋。
校门口烤鱼店的玻璃永远蒙着层水雾。谢星皓用袖口擦出块椭圆窥镜,我们的倒影在霓虹灯牌下摇晃成两条热带鱼。老板娘认得他的校服,砂锅还没端上来就先送了酸梅汤,杯壁上的水珠沿着他虎口的茧子往下滑。
“你上次说讨厌刺多的鱼。“他掰开消毒碗筷,塑料膜在指尖发出脆响。我盯着菜单上被他圈出三个红星的配菜,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青筋微微爆起,纤细又白皙,这么好看的手可以去做手膜了吧。
我盯着他的手出神,砂锅沸腾的瞬间,他忽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第十七个未接来电的震动声闷在木纹里,屏幕保护膜下压着镭射纸——这个对于偷拍者来说,可以有效的挡住他的脸。他故意调成过曝模式,把偷拍者的手机光斑都融成银河。
“要葱吗?“他悬着汤勺的手腕浮现青筋,我摇头时又瞥见他挽到肘部的袖口下,有道新鲜的墨迹——是临摹我姓名贴时蹭到的“月“字最后一勾。他的勺柄在砂锅里划出好看的曲线,鱼腹最嫩的肉顺着轨迹漂到我碗边。
玻璃窗外的女生们还在徘徊,手机镜头像夏夜躁动的萤火虫。
谢星皓突然解开两颗校服衬衫扣子,锁骨下方贴着创可贴的边缘泛红——是上周他自己扎头发,用发卡时被划伤的。
他舀起勺红油往自己碗里浇:“辣味能赶走百分之八十的镜头。“
我咬到颗炸糊的花椒时,他正用筷子尖在雾气捣乱。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偷拍者的焦距,我们缩在座位最里侧,膝盖偶尔相碰又闪电般分开。他的校服下摆扫过我的阿迪达斯鞋,沾上了烤鱼特有的孜然香。
老板娘的儿子抱着作业本来问数学题,谢星皓在点菜单背面列小学方程。男孩指着“许“字的连笔问:“哥哥的字怎么和柳陆哥哥教的不一样?“
他笔尖顿在草稿纸边缘,洇开的墨迹像朵未成形的乌云:“这是防伪标识。“少年真的对姓名贴超级在意。
离校铃响过三遍,砂锅里还剩半尾倔强的鱼。谢星皓把最后片娃娃菜压进汤底,忽然用筷子敲响玻璃杯:“看到没?“他指指窗外逐渐散去的偷拍者,“我们待会直接偷跑。”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一样,他的眼睛弯起来。
回校路上经过一点点,他突然指着四季奶青的招牌笑:“躲避追击者的体力补偿。“
玻璃门映出我们被拉长的影子,他的指尖悬在我影子的发梢,像在调试看不见的天线。
夜风掀起他塞在裤袋里的点菜单,背面未写完的公式在月光下泛着光,像某种未破译的青春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