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却停住了脚步,等待着身后女孩的后话。
“你又要出去吗?”苏煜没听懂她的意思,回头看着黎蔟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
“就是,如果你要出去的话,可不可以等我洗完澡。我有点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黎蔟眼睛假装不经意地瞟向远处。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她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陌生地方做到脱衣洗澡。
但是,若是有他在,黎蔟无由地觉得心安。
“不走,只是去吃个东西。”苏煜薄唇微启,声音中含有不易察觉的疲倦。
“那我就放心啦!”
黎蔟锁上门,在水幕中晃动着身姿,水从花洒砸向地板,哗啦啦作响,沐浴露的香气随水雾升起,充满整个卫生间。
在厨房的苏煜拿出前不久黎蔟刚放进冰箱的饭菜,摸着还有些余温,也便懒得再热一遍,随便应付几口得了。
伴着远处的水流声,苏煜快速扒着碗里的饭。思绪开始飘走。一个月前,林婉乔回到了这里。
再次相见的姐妹俩,相拥哭泣,苏云烟更是因此差点喘不上气来。
这一个月里,在林婉乔的陪伴下,苏云烟状态好了不少,最近食欲也渐佳。
偶尔她们还会拉着苏煜,讲起俩人年轻时的风流往事。讲到好笑的地方,还会爽朗地大笑。
大多时候,苏煜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应和上几句。
虽然只是普通的闲聊,却也能扫去一身的疲惫。
苏煜打心底感激林婉乔,也把她当作亲奶奶般对待,只是他性格比较冷淡,没有过重的情感表现,一直保持着冷静自持,情绪不外露。
而在卫生间的女孩,他听两位奶奶提过几次,只知道她叫黎蔟,是林奶奶的亲孙女,是过来将林奶奶接走的。
具体什么时候走,他不知道,现在也无暇顾及。
来者都是客,何况她还是林奶奶的孙女,他自是会好好善待,将他原本住的那间大房间收拾出来,给她暂住,自己则搬到了隔壁的杂物间。
黎蔟出来的时候,厨房的灯还亮着。她收拾好卫生间,踩着拖鞋哒哒地从旁边的楼梯上了房间,地板上印着是湿哒哒的鞋印,在燥热的空气中又一点点消失。
等到隔壁的动静消失,苏煜才出来。
他拿着衣服进到卫生间,在水汽的冲蚀下,卫生间充满一股湿热感,同时还弥漫着柠檬的香味,是那瓶沐浴露的味道。
旁边的盆里放着她那件红色上衣和短裤。
他局促地别过眼,打开冷水,浇了起来。
这一夜黎蔟睡得并不安稳,许是白天睡得太久,加上有些认床,便没有多少困意,等到凌晨才真正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隔壁已经没了动静。昨晚在朦胧中,她依稀听到了隔壁传来挪凳子的声音,也就大抵猜到隔壁住的是谁。
随手扎了个高马尾,便下楼去。
整座房子都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
“奶奶?”黎蔟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没有一人回应。
黎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足足半分钟,对方才接起:“喂?点点,你起床了呀!”
“奶奶,你和苏奶奶去哪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打着哈欠,进到卫生间。
三个漱口杯旁放着一个还未开封的杯子和牙刷牙膏,黎蔟显然愣了一下。
怂着肩膀用耳朵夹住手机,空出双手拆开包装。
“起床了就快点洗漱吃东西,菜在冰箱里面。我和你苏奶奶在刘爷爷家玩呢!要晚点才回去。”
“对2”
“不要”
“该你出啦!老林。”
电话那头传来对话声,人还不少,看样子是在打牌啊。
“哎,点点,先挂了啊,你记得吃点东西。”没等黎蔟回话,电话已经挂断。
今天是周六,镇上的孩子都放了周末,在外面疯玩。
苏煜在离苏家两公里的学校附近训练小舞狮队。
他伙同镇上的舞狮老先生陈保生开了一家武堂,教授镇上的小学和初中生舞狮、跆拳道。
边云镇的舞狮是临安市一带出了名的,每当家里有喜事或者丧事,都会找陈保生带队过去。
苏煜的舞狮便是自小跟着陈保生学的,目前的技能也称得上精通。
后来上了大学,几乎没有多少时间进行练习。
毕业后回到这里,便再次练习起来,并开了这家道馆,赚钱是其一,但更多的是希望能让更多年轻人学习这门文化,传承下去。
也许在未来,这项技能还能成为一个谋生的手段。
苏煜在武堂里相比其他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正式训练前都会绕着镇子跑上两圈,再进行训练。
无论学生有多少借口,装病装伤来逃避训练,都能被他发现。
以他正经名牌大学毕业,辅导这群小孩学业上的问题更是不在话下。镇上的家长们都是看着苏煜长大,争先恐后地送自家孩子过来。
上午训练基本结束,孩子们也回家吃午饭去了。
说了一上午话,苏靠在椅子上,手里握着冒着冰水珠的矿泉水,仰头灌去。
“阿煜,搁这坐着伤春悲秋啊,还不去吃饭。”
苏煜侧着头,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操作,除了陈时炎,云边镇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陈时炎是陈保生的儿子,比苏煜小一岁,俩人自小一起长大,几乎吃喝拉撒都待在一起。
陈时炎二本毕业后,也回到了这里,美其名曰回来陪父母,在这经营了一个车队,平日里有任务就去拉拉货。
有着陈保生多年的信誉作保,生意也不算差。
“等会儿再去。今天不出车?”陈时炎扯着椅子坐到他对边:“找人替了一趟,今天休息。”
“你师傅,也就是我爹,这几天一直逼我相亲,听得头都大了。这段时间去你那借住几天。”
“不方便。”
“哇!你干嘛了,还不方便,金屋藏娇呐。”
苏煜想起住在他隔壁的女孩,淡淡道:“嗯,猜对了。”
因为苏煜的语出惊人,陈时炎一整个呆愣住,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码,直接开启十万个为什么。
“谁啊?我认识吗?叫什么?哪里人?如果我不认识的话就是你大学同学咯?”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林奶奶的孙女,人昨天到的,可能过两天就回去吧。”
苏煜没打算瞒什么,毕竟以后也不会过多都交集。
显然陈时炎还没从刚才的消息中缓过来,以一种奇妙的表情看着苏煜。
“打听这么多干嘛,这么闲就帮我打扫一下这里,我吃饭去了。”
他将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手一扔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进角落的垃圾筒,留陈时炎一人在那凌乱。
“有客人也可以去你那借住的呀!咱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煜!”
“滚一边去。”
苏煜弯腰躲过了企图从身后搂上他脖子的陈炳炎。
这事没得商量。
两个大男人住人女孩隔壁,这像什么事。
黎蔟百无聊赖,决定出去逛逛这座小镇,将大门锁好,带上遮阳伞。蓝牙耳机里,她的编辑方茴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这里真的热得慌,阳光烘烤着地面,带来一股灼热的气息,方茴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她虽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她絮叨。
方茴找到黎蔟时,她正值大一,平常喜欢将自己画的漫画以连载的形式分享到微博,以纯爱风收获了一小波粉丝。
方茴则是一名刚入职星宇出版社的小编辑。
在方茴的邀请下,她的第一本漫画在星宇出版,从此声名大噪,收获了人生的第一筒金。从一众纯爱少女漫中脱颖而出。
对黎蔟而言,方茴就是她的伯乐。
这几年来,她所发布的作品主线都大体相似,不少黑粉开始诋毁,嘲讽她只会这一种风格,看完这一话不用脑子想便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内容。
只会拿着自己的成名作进行改编,换汤不换药。
简直就是工业糖精。
不少网友更是跟着评论的舆论走,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下,黎蔟已经半年来没有更新过任何东西,甚至连微博都不再登录上去。
靠着一路摸爬滚打,方茴在星宇早已混到主编。
“黎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跟我说去散心,结果跑到这么一个边远小镇吗?那不知名的小地方能给你带来新灵感啊,还是说有身姿矫健,八块腹肌的男人做你的新男主。”
“你别说,这里还真有身姿矫健的男人。至于有没有八块腹肌还有待考究。”
黎蔟撑着伞,眼神直勾勾盯着街对面阿珍小炒店的男人。
“什么?别给我管什么男人了。你已经半年多没有消息了,你不知道你的粉丝们给你留了多少言。”
“我知道啦,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耳朵都要起茧了。挂了哈,我得找灵感去了。”
方茴的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一阵忙音。
黎蔟收起耳机,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用手巴拉巴拉自己额头的碎发,对自己今天这一身穿搭打扮还算满意。
刚走进店里,陈时炎就被门口的女孩吸引,小声说:“哎,快看门口,我们这什么时候出了个大美人。”
大美人还和他对视上来!
“她往我们这边过来了!”陈时炎面前的筷子就在他这大惊小怪中滚到桌底。
苏煜不悦:“要吃饭就给我好好吃,别整这死动静。”
却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他嘴里所谓的大美人,手上扒拉饭菜的动作更是没有停。
“好巧呀,苏煜。”在黎蔟的故意夹腔中,声音比正常多了几丝甜腻。
苏煜捧碗的手晃了几下,他那碗险些和刚才的筷子一个下场。显然,他知道了身后的人是谁,只是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