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祥瑞降世:李家迎麟儿
- 虚君演义:万历年的社会变革游戏
- 悠慧羔士
- 1559字
- 2025-04-16 23:28:25
寒食节的雨从三更天就下个不停,细密的雨丝打在秦淮河畔李家宅院的青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蚕在啃食桑叶。李昭明死死攥着门框边褪色的蓝布帐帘,粗粝的布料磨得他掌心发红。里屋传来的每一声呻吟都像钝刀子割肉,让他呼吸困难。接生婆王氏进进出出,铜盆里的血水一次次泼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雨势越来越大,屋檐滴水连成线,在石阶上凿出小小的水洼。李昭明望着阴沉的天色,突然想起五年前科举放榜那日——也是这样的雨天,他站在学宫外,看着自己的名字又一次缺席朱砂榜单。此刻的雨声和当年一样冰冷,一样无情。他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里屋断续的呻吟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后潮湿的土腥气,像块湿布般糊在口鼻上。李昭明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向里屋的布帘,那后面是他的妻子苏玉娘,此刻正在鬼门关前挣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那褪色的蓝布帘子也跟着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这个寒夜的无助与绝望。
“老爷,夫人血崩了!“丫鬟春桃跌跌撞撞冲出来,裙摆沾满泥水。她手里的铜盆“咣当“砸在地上,那截脐带像条赤色小蛇蜷在血泊里。李昭明喉咙发紧,袖中的账本滑落在地,露出“腊月赊白矾三两“的字迹——那墨迹被雨水晕开,就像他此刻模糊的视线。院外突然传来货郎“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混着雨声飘进来,与屋内的生死挣扎形成荒诞的呼应。
“去请回春堂陈大夫!“李昭明猛地抓住春桃瘦弱的肩膀,“就说我李昭明砸锅卖铁也会还上诊金!“十四岁的小丫鬟赤着脚冲进雨幕,跑起来却像离弦的箭,泥浆溅满她青色的粗布裙摆。李昭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时,这丫头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王氏从里屋探出头,皱纹里夹着的汗珠簌簌滚落:“李老爷,老身用土方子压着血,可最多再撑半个时辰!“
时间在浓重的血腥气里凝滞。李昭明盯着檐角不断滴落的雨水,突然听见春桃踉跄着跑回来的脚步声——她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怀里却紧紧护着个绣了并蒂莲的荷包。“老爷,这是夫人去年塞给奴婢的体己钱……还有我娘留下的银耳坠……“她冻得嘴唇发紫,却固执地把东西塞进他手里。李昭明眼眶一热,那荷包里统共三两七钱碎银,还带着苏玉娘惯用的茉莉头油香气。
正当李昭明攥着银钱要冲出门时,里屋突然爆出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那声音竟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王氏满手是血地撞开布帘,脸上的皱纹都惊得舒展开来:“老天爷!夫人自己把孩子挣出来了!“她怀里抱着个染血的襁褓,婴儿不哭不闹,睁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房梁。
李昭明颤抖着伸手去接,那孩子竟一把抓住他的食指,在他掌心划出个规整的十字。“圣母娘娘啊!“他下意识画了个十字——这分明是他在应天府见过的佛郎机人的圣号。窗棂突然“扑棱“一响,一只蓝胸脯的佛法僧鸟落在摇车上,婉转啼鸣三声。春桃突然惊呼:“这调子......像极了教堂里唱的'哈利路亚'!“
李昭明浑身一震,急忙从贴身布袋里翻出三年前葡萄牙商人送的铜十字架。当他把十字架轻按在婴儿额头时,一道金光倏忽闪过。苏玉娘终于捡回条命,只是面色惨白如纸,昏睡中仍攥着半截撕烂的床单。春桃跪在榻边给她喂参汤,自己却发起高热,咳得像个破风箱。
寒食节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李昭明独坐在院里的石墩上,指腹摩挲着十字架的裂痕。东方泛起蟹壳青的晨光,照得满地血水像泼了朱砂的宣纸。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虎丘初见苏玉娘——她踮脚去够枝头的白玉兰,回头冲他一笑,鬓边的珍珠坠子晃花了人眼。“昭明,你看这花像不像西洋人画的百合?“她曾举着《坤舆万国全图》问他,眼里盛着整个大航海时代的光。
襁褓中的李华突然“咯咯“笑起来,额头的十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远处教堂的晨钟悠悠传来,惊起一只麻雀。李昭明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恍惚间仿佛听见那个葡萄牙商人安东尼奥的声音:“这是上帝赐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