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测灵大典
青岚山脉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林夜蜷缩在祠堂偏院的柴房里，将冻得发紫的双手凑近灶膛里最后一点余烬。破败的窗棂外，北风裹挟着雪粒子“啪啪“打在窗纸上，像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抓挠。
“辰时三刻，所有适龄子弟到测灵台集合！“
族老沙哑的嗓音穿透风雪传来。林夜猛地站起身，额角撞在低矮的门楣上，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顾不得擦拭，从怀中掏出那枚贴身收藏的青铜残片——边缘已经磨得发亮，表面布满诡异的螺旋纹路。
“阿娘说这是爹留下的...“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残片上那个形如眼睛的凹槽。七年前矿洞坍塌时，父亲用身体护住这块从矿脉深处挖出的古物，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藏好它“。
测灵台前已经围满了人。林家作为青岚山三大修真世家之一，这次适龄的子弟共有十九人。林夜默默站在最边缘，看着那些身着锦缎的嫡系子弟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听说林瑶小姐天生灵觉敏锐，怕是至少双灵根！“
“林虎少爷上月徒手打死一头雪纹熊，定是金系单灵根无疑...“
议论声传入耳中，林夜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脚趾的草鞋。作为旁支遗孤，他能在林家活到十五岁，全靠每月上交三斤玄铁矿的代价。
“肃静！“族老林玄墨的蟠龙杖重重顿地，杖首镶嵌的留影石投射出玄天宗执事的身影。“今日测灵大典，由玄天宗外门执事林远山主持。“
一袭墨蓝道袍的中年男子从飞剑上飘然而下，腰间玉牌在雪光中泛着冷芒。林夜注意到这位执事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伤口平整得像被什么利器瞬间削断。
“测灵开始。“林远山袖袍一挥，九尺高的测灵柱从储物袋中飞出，稳稳立在汉白玉台上。“以血为引，灵根自现。“
第一个上前的林瑶伸出纤纤玉手。当她的血珠滴在柱顶凹槽时，整根水晶柱骤然亮起青白二色光华，柱体内浮现出纠缠的藤蔓与流水虚影。
“水木双灵根，纯度七成！“林远山难得露出笑意，“可入外门药堂。“
欢呼声中，林夜发现族老与执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上前的林虎测试出土系单灵根，纯度竟高达八成半，引发更大轰动。
“下一个，林夜。“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时，场中响起几声嗤笑。林夜沉默着走上前，咬破食指将血滴在凹槽里。测灵柱先是毫无反应，继而突然剧烈震颤，四道浑浊的流光在柱体内疯狂冲撞。
“伪灵根？“林远山皱眉，“金木水火俱全，但纯度不足两成...“
话音未落，测灵柱表面突然浮现蛛网般的裂纹。“轰“的一声巨响，炸裂的水晶碎片如暴雨般四射飞溅。林夜只觉额前一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滑落——鲜血恰好滴在胸前的青铜残片上。
“晦气！“林远山拂袖震开飞向自己的碎片，“测灵柱都让你这废物弄坏了！“
族老面色阴沉地挥了挥手，两名护卫立即架起林夜往外拖。没人注意到，渗入青铜残片的血珠正被那些螺旋纹路缓缓吸收，残片边缘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金芒。
第二节：青铜异变
柴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林夜用牙撕开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就着窗外雪光包扎额头的伤口。月光突然大亮，他抬头望去，发现破屋顶的积雪不知何时化开个脸盆大的洞，一束银辉正落在怀中的青铜残片上。
“这是...“
残片表面的螺旋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辨，那些原本模糊的沟壑里，竟有点点金砂流动。林夜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中央的眼形凹槽，整块青铜突然变得滚烫！
“嘶——“
他想甩开却已经晚了。青铜残片像活物般黏在掌心，边缘渗出无数金红色细丝，顺着伤口钻入血脉。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林夜看见自己的手臂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像有千百只蚂蚁在血肉中爬行。
识海轰然炸开，九座青铜祭坛的虚影在混沌中浮现。最中央的祭坛上，一滴紫金色血珠缓缓升起，化作万千光点融入他的四肢百骸。破碎的测灵柱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那四道浊流根本不是自然灵根，而是被人为拼接的残次品！
“啊！“
一声痛呼卡在喉咙里。林夜蜷缩在干草堆中抽搐，指甲不知何时已变成半透明的玉色，指缝间渗出腥臭的黑泥。恍惚中，他看见自己丹田处有四色锁链寸寸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缓缓旋转的灰雾。
《万物化灵诀》五个古朴篆字突然浮现在眼前。林夜福至心灵，忍着剧痛盘膝而坐，按照脑海中浮现的法诀引导那团灰雾。当第一缕灵气被转化为混沌之力时，柴房里的茅草突然无风自动，在他周身形成奇妙的悬浮轨迹。
“矿洞杂役林夜！“粗暴的踹门声惊醒了他的修炼，“今日的玄铁...“
管事的声音戛然而止。灯笼“啪嗒“掉在地上，火苗蹿上他的裤脚都浑然不觉。这个平日作威作福的中年男人此刻像见了鬼似的，指着林夜眉心——那里正浮现出与青铜残片上一模一样的眼形印记。
“你...你的眼睛...“
林夜望向积水中的倒影，悚然发现自己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双环状，内圈是暗金色，外圈泛着紫芒。更可怕的是，当他看向管事时，对方头顶突然浮现出几段记忆碎片：
[昏暗的矿洞里...管事将某个昏迷的少年推进裂缝...族老递来一袋灵石...]
“三年前失踪的林枫...“林夜不自觉地念出声，“原来是被你们...“
“妖孽！“管事突然掏出一张黄符拍来，“显形符下看你...“
符纸燃烧的瞬间，林夜本能地抬手格挡。让他震惊的是，掌心竟喷出一缕灰雾，将符纸整个吞噬。更惊人的是，吞噬符箓后，那团灰雾明显壮大了一分。
“能吸收法术？“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眼看管事要喊人，林夜下意识扑上前捂住他的嘴。灰雾顺着手臂蔓延到管事面部，对方立刻翻起白眼，大量记忆画面如潮水般涌入林夜脑海。
第三节：血脉秘辛
子时的林家宗祠静得可怕。
林夜像幽灵般滑过回廊，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自从混沌灵根初步成型，他发现自己能控制周身三寸内的气流，连最敏锐的巡夜犬都嗅不到气息。
“果然在这里...“
偏殿墙角，蟠龙杖头的龙眼正对着《青岚问道图》中仙人的断指。当林夜将两者贴合时，整面墙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石壁上镶嵌的荧光苔藓投下惨绿的光，照出阶梯上干涸的血迹。
地下密室里，七盏青铜灯围着中央的水晶棺。棺内漂浮着个残缺的婴儿躯体，胸口插着九根金针。最让林夜毛骨悚然的是，婴儿的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
“甲子年四灵根实验体，初号。“棺旁的玉简上刻着冰冷文字，“以魔门融灵术嫁接四种下品灵根，失败品。“
更多玉简记载着触目惊心的内容：林家百年来一直在秘密进行灵根移植实验，所有被测出灵根的子弟，其实都是被人工改造的“容器“。而今晚的测灵大典，实则是为玄天宗某位大人物筛选合适的夺舍躯壳！
“所以我的伪灵根...“林夜抚摸着水晶棺，突然发现棺底刻着九个微型祭坛图案——与青铜残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怀中的残片突然发烫。在他反应过来前，整块青铜自动飞向水晶棺，严丝合缝地嵌入某个凹槽中。密室里顿时阴风大作，七盏青铜灯的火苗全部变成诡异的紫色。
婴儿突然睁眼！没有瞳孔的眼白直勾勾盯着林夜，残缺的嘴唇一张一合：
“九...祭...坛...“
“谁在那里？“
族老的厉喝从甬道传来。林夜来不及取回青铜残片，纵身跃向最近的通风口。身后传来水晶棺爆裂的巨响，紧接着是族老撕心裂肺的尖叫：
“封魔印被破了！快启动...“
一根陨星弩箭擦着林夜脸颊飞过，箭尾缠绕的符纸无风自燃。他认出这是军中管制武器，足以射杀筑基修士！更多机括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林夜咬牙撞向看似坚固的石墙——混沌灵根运转下，他的身体竟如游鱼般穿过了实体！
第四节：星图启明
悬崖边的老松树下，林夜大口喘着粗气。从密室逃出来后，他体内灵力几乎耗尽，混沌灵根也黯淡无光。但更让他不安的是眉心持续的灼痛——那里现在多了个清晰的青铜眼印记。
“轰！“
宗祠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夜空中，九道血线从祠堂屋顶射出，连接着今日所有被测出灵根的林家子弟居所。那些被称为“天才“的少年男女，此刻像提线木偶般悬浮半空，眉心延伸出的红线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抽取。
“血祭大阵...“林夜脑海中闪过这个陌生词汇。他忽然明白为何族老对测灵柱爆炸如此紧张——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感应到混沌灵根后的自我保护！
怀中的青铜残片突然震动起来。虽然主体还嵌在密室的水晶棺上，但林夜发现随身携带的这块碎片正在吸收月光。更诡异的是，吸收的光华在残片表面凝结成细小的星图，其中九颗主星的位置，赫然对应着玄天宗山门前的登天路！
“原来如此...“他想起《万物化灵诀》开篇那句晦涩的箴言：“九星连珠时，混沌开天门“。残片是在指引他前往玄天宗！
雪地上突然传来“沙沙“声。林夜警觉回头，看见林瑶像梦游般向他走来。这位天之骄女此刻双目无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玉簪。
“容器...要回归...“她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把祭坛...交出来...“
玉簪刺来的瞬间，林夜体内混沌灵根自发运转。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预判对方动作——林瑶手腕转动的轨迹在眼中变成清晰的红色虚线。侧身闪避时，他下意识伸手点向对方眉心，灰雾顺着指尖涌入。
“啊！“林瑶突然跪地惨叫。她眉心延伸的血线剧烈抖动，一段记忆画面强行涌入林夜脑海：
[玄天宗某个洞府里...黑袍人将婴儿放入法阵...族老谄媚地递上名册...]
“你们都被种了夺舍印记...“林夜恍然大悟。但不等他细想，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祠堂所在的山头整个塌陷下去，一道青铜巨门从地底升起，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雾。
“晚了...“林瑶突然恢复清明，绝望地抓住他的衣角，“老祖要苏醒了...快走...“
她猛地将玉簪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林夜脸上时，他看见少女最后的口型是“登天路“。
东方泛起鱼肚白。林夜抹了把脸，向着玄天宗方向狂奔。身后，黑雾已经笼罩半个林家宅院，隐约可见九条锁链虚影在雾中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