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师们离山前说了不让私下比斗,你等怎的也不告知于我?”
正是酷暑时候,骄阳当头,烈日无情。
苏墨从田地里抬起头来,手搭凉棚眯眼望了望日头,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唉声叹气道。
那日青云峰上除个别未凑热闹的弟子以外,演武堂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鉴考司逮了个正着。
哦,也还是有一个漏网之鱼的——
楼藏月走的早,被这小子给跑脱了。
青芜院诸弟子因此也逃过一劫,虽然凑热闹起哄亦是有错,但起码没人参与比斗,只是在日常考校里记了一笔小过而已。
可正所谓所有人都记小过等于没人被记小过,能亲眼看到这么一出大龙凤,怎么算都不亏。
而苍松翠竹两院可就惨了。
首先是罪魁祸首方灵玉被罚了一年禁闭,送往思过崖去了。
然后是未上台者,每人一个大过。
其余上台比斗之人,不仅有大过,还要额外受罚。
苏墨等人因此被罚每日下山,给山下农田里的水稻施法催熟。
曾欢欢脸上被晒的通红,喘着气道:“这话说的冤枉,我们当时可都有劝来着,是师兄你执意非要上台。”
说完他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师兄是为了替自己几人出头才受罚的,于是又道:“确实是辛苦师兄了。”
苏墨叹气摇头:“我不辛苦,命苦。”
他还道自己是真的深谋远虑,又是好言相劝,又是逼不得已动手,完了还提点对手修行道理,怎么说也能在鉴考司那边有所交代。
万没想到当日演武堂里只许修炼,不让比斗。
自己既然上了台,那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师兄,”曾欢欢拿袖袍扇着风,面色困惑道,“学师们回山的时候也太巧合了些,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不只是他,不少弟子都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可又有什么办法?
规矩是鉴考司走之前讲明了的,既然有人不遵守,那就得受罚。
苏墨不语,只是一味催动手中炁符。
沃土化生符。
此符不比他先前用过的其他炁符,只要触发其上的法咒便不用管了,而是得以神念控咒,小心施放符中咒诀。
毕竟庄稼比不得杂草,只消一个不当,这一大片的粮食可就都毁了。
一张符能催生一亩地的庄稼,花费约莫半个时辰,其间需得时时专注,一旦松懈,施法不当,毁了良田,还得加罚。
鉴考司给苏墨的罚额是两百亩田地。
这活儿让云阙院一境弟子来,顶了天也就半晌功夫,可要让他们外院弟子干,他算了算,按每日劳作五个时辰,便是其间没有半点差错,也得花费足足二十天。
真是冤枉!
身后“咔咔咔”的机关转动声传来,那是天工阁炼制的机关傀儡,能将催熟的稻子收起,打落其上稻谷,再将稻草自行归拢收好。
无需人看管。
玉琼洞天几十万亩良田,一年四五收,光靠人力又哪里劳作的过来?
只可惜这等机关运作需得依仗洞天山门大阵,无法在外界使用。
又是一亩地走完,看着原本青色的水稻转成金黄,被饱满的稻穗压弯了腰,苏墨长长舒了一口气。
“道长!”
“两位小道长,还请歇一歇吧,来喝口茶水!”
田垄边上的凉棚里,几位附近村民招手喊着,送来了茶水瓜果,还有色泽诱人的鸡鸭鱼肉,邀请苏墨两人过去歇一歇。
服炁修士虽然辟谷,但也并非吃不得凡俗饮食,而且这些村民除此以外也拿不出什么来招待了。
都是一番好意。
苏墨两人也不客气。
洞天里凡人生活富庶,吃穿更是不愁。
道爷吃他们一两头烤乳猪且算不上事!
这些庄稼汉们每日就做两件事:早上来田里打开机关傀儡,晚上再来一趟关掉机关傀儡。
其余时间里偌大的田地里愣是一个人影见不着,只有他们苍松院几个苦哈哈。
谁比谁辛苦还真不好说。
“两位道长辛苦,尝尝这新摘的甜瓜。”
本地人大多淳朴热情,两人道了谢,擦了擦头上汗水,这就落座。
苏墨接过一块甜瓜,只觉入口果然清甜,不由道:“好瓜!”
一位胡子稀疏的老汉不由自得道:“非是老头我自夸,年轻时候也是上过仙山伺候过仙草的,这种地的手艺可谓一绝!”
他伸手指着天上枢机山,脸上表情依旧带着些悠然神往。
“王婶,我们还有一位师弟怎的未见着?”
曾欢欢撕下一条油汪汪的鸡腿,还不忘跟另一位农妇打听。
他问的是姜鹿鸣。
苍松院里上台比斗的共有四人,沈玉珂受了伤,还在山上休养,他们三个今日一大早就被飞舟送下来了。
“哎哟,一路过来倒是没见着。”
那位农妇摇头表示不知。
“他该不会受不了苦跑了吧?”
曾欢欢望了一眼田间,有些狐疑的转头小声对苏墨道。
苏墨摆摆手,表示那孩子倒也不至于。
“这位道长可是错怪了。”
先前的老汉笑道:“那位小道长是被人请到村里郑屠家里去了。”
“请他去做什么?”
曾欢欢奇道,一边手中筷子不停。
青云峰上这段时日,他都是忙于修炼,还没怎么吃过正经饭,今日一见这大鱼大肉,顿时觉得嘴里馋的不行。
“说是郑屠他儿子身体抱病,故此请那位小道长去看上一看。”
“怪事!请姜师弟去能看出些什么名堂?”
曾欢欢摇头。
苏墨听了也奇怪。
城里又不是没有医馆,洞天里的不少医师都是上山学过法的,还有灵植司这层关系,治病救人自然不在话下,实在不行还能去求云阙院的内门弟子。
为何偏偏来找一位外院弟子?
而且姜鹿鸣也分明不擅医术。
正思索间,边上曾欢欢却突然没了动静。
苏墨转头看去,就见他腮帮子高高鼓起,可脸上却面露难色。
“这位道长,可是这饭菜不合口味?”
在座的几位村民也立刻看了出来。
曾欢欢不好意思直言,只好面色古怪的指了指桌上:“这乳猪……味道怪怪的……”
乳猪能有什么味?
苏墨闻言也是好奇,伸手撕下一小片焦酥的脆皮,放入口中品尝。
其他几人也纷纷上手尝了一块。
然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这烤乳猪……
怎么没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