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众人闭关结束之期,
整日在洞里猫着,是个人都憋得够呛。
如今出了洞府,沐浴阳光,又呼吸了新鲜空气。
几个弟子们不禁一通唏嘘哀叹。
吕大信揉着干瘪的肚皮,他修为较差,辟谷多日肠胃有些遭不住:
“这些天可饿死我了,也不知小师弟准备伙食了没有,我想啃大骨头哇。”
吴大义摇头:
“我可不像你想那么美,能有碗稀粥喝就知足喽。”
“哼!”
田不易冷眼觑着这帮不争气的徒弟,老脸有点发青。
这帮给他争气的徒弟,闭关七天,比在床上睡七天大觉也没强到哪去,进境微弱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越瞅这几个越生气,但眼下他倒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也有点饿了。
苏茹是最后从洞里出来的,七日闭关,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憔悴,依旧是风姿绰约。
四下张望了一圈像在找人,口中道:
“咱们这七天过得清净,不闻窗外事,却不知小凡过得怎么样了。”
田灵儿忽的指向前方小径,惊喜喊道:
“小凡在那儿呢!”
远处,左若童缓步走来,到了跟前:
“师父师娘,几位师兄,饭已备妥。”
吴大义吕大信跳脚欢呼:
“还得是小师弟!”
“我就说小师弟有眼力见么。”
苏茹点头赞许:
“有心了小凡,这事儿当你面只提过一遍,难得你还记着我们出关的时辰。”
“老七。”
田不易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左若童,忽的口出怪语:
“你最近……胖了?”
听起来像语带双关。
左若童闻言一怔,摇了摇头。
…………
大竹峰的食堂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
众人来到食堂,宋大仁刚推开厨房的门,入眼一个“小人儿”吓了他一跳!
“谁!?”
“怎么了?”
众人跟着看去,见厨房里有个身不满二尺的“小东西“。
左手抓着笤帚,右手端着簸箕,正不紧不慢的洒扫地砖。
见门口来人,把它吓得一个激灵,直接蹦上灶台。
借着门外阳光,众人这才看清,原是一张毛脸雷公嘴的灰毛猴子。
宋大仁吕大信他们一个个眼都直了。
“哪来的猴子?”
“咋还这个打扮儿?”
你道宋大仁推门第一眼为何错认?
全因那猴子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粗布短褂,下面套着一条灰裤子,头上包着一条白头巾。
衣裳穿得别扭,显然是改小了尺寸,但也还算合身。
以至于乍看就不像个猴子,反倒像个饭店里跑堂儿的小厮。
但怪就怪在这里!
田不易夫妇面面相觑,苏茹问:
“小凡,这是怎么回事?”
左若童解释道:
“这猴儿是弟子在后山带回来的,颇通人性,因有了些毛病,弟子遂将它带在身边调养几日。”
自从他将这猴子带回来,几日给它拔毒,这猴儿也就跟他熟稔了。
而这猴儿居然挺会来事儿,懂得投桃报李。
见左若童在厨房忙活,它就主动来打下手。
那双小眼睛里也算有活儿,一些诸如洒扫洗菜之类的简单工作,居然也做的有模有样。
而见它这么会来事,左若童也就任由着它了。
至于那身衣服,则是怕它身上掉毛脏了饭锅,这才给它套上的。
当然,这话从头解释一遍,依然像天方夜谭。
“这猴儿……不是要成精吧?”
宋大仁几个面面相觑,一时除了赞叹称奇,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呀!原来是你这泼皮猴子!”
忽然田灵儿两步凑上前去,吓得那猴儿一缩脖,躲到灶台角落。
“我可认得你,当初就是你用石头丢过我,还记得我不?”
她故作语气凶恶,奈何脸上只会皱起琼鼻,反倒显得可爱了。
“吱吱——叽叽——”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那猴儿先是挠了挠头。
然后似想起来了,居然冲她拱手作揖,咧嘴欢笑,一副溜须谄媚的嘴脸。
如此搞怪,逗得满堂人都忍俊不禁。
田灵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转头道:
“爹、娘,咱们把它养着吧,正好和大黄做个伴儿哩。”
田不易冷哼:
“一个带毛就够闹的了,再来一个不是更烦?”
把手一甩:
“吃饭!”
…………
今日这桌上菜肴丰盛,有七八道,但多是素菜。
所谓靠山吃山,大竹峰上别的少见,唯独竹笋野菜管够。
饭桌上,宋大仁几人狼吞虎咽,造饭正香,苏茹田灵儿也吃的津津有味。
唯独田不易,自打一开始就没怎么动过筷子。
一双小眼睛时不时往左若童身上打量一遍,接着面露几秒沉思。
“怪道……”
他心下嘀咕。
自从那晚和苏茹谈论过后。
田不易虽然嘴上不信,可心里还是不免种下一枚怀疑的种子。
这几日洞中闭关,虽然大多数时候心无杂念,可偶尔午夜梦回,还是忍不住琢磨此事。
如今相隔多日,再见这个小徒弟,好像还真瞧出一点味儿来了。
“是错觉么?还是……”
————
午夜,
田不易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起白天的事儿,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
鬼使神差的,披了件衣裳站到堂外廊下。
今夜又是朗月高悬,四野清晰。
他站在守静堂的台阶前,踮脚朝着东南远处的一间小院儿眺望过去。
月华如水,澄澈而清冽,在那小院的上空洒下淡淡薄幕。
倒是一片怡人景色。
可田不易却没那个心思欣赏。
“……”
小院之中,
左若童照例在做着晚课,盘膝静坐。
依稀可见,
夜色中,清澈的月光洒落他的肩畔。
从远处看去,他整个人都好像裹在一层朦胧清光中。
似遗世独立,又似和光同尘。
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同时存在,却又像是杂糅在一起的。
以至于让人第二眼看上去,就什么也辨不出来了。
忽的,左若童停止了晚课。
他起身转头,看向院外。
那边正站着一人,月色之下,人影清晰可辨。
左若童并未感到意外,只是问:
“师父,这么晚了,有事么?”
毕竟相隔数丈,田不易的眼神无法辨认。
只见他脸色平静,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袍子。
“夜深了,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