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枕旁风

“救命……救命啊。”

苏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东方和怀草在门口敲了半天，终于得到了一丝反馈。

他神色紧张，用力撞开了槅扇门和怀草一起冲了进去！

“苏酥！”

“不好，苏酥上吊了！”怀草尖叫。

“……”

苏酥像一只长臂猴儿，双手搂着房梁，整个人挂在那里荡啊荡的。

东方和怀草一起仰着头，神色略有复杂的看着她这一波操作。

苏酥羞恼道：“哎呀，先把我救下来再说！”

好不容易在地上踩踏实了，她长抒一口气道：

“这梁上君子也不是好当的。”

东方取笑她：“深更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苏酥一挑眉反问回去：“你俩深更半夜不睡觉，在书院吊膀子呢？还来敲我的房门，干嘛？想让我给你们保大媒么？”

东方拼命给苏酥使眼色——

无奈房中太黑，苏酥并没有看见。

怀草看上去十分丧气萎靡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有泪痕。

她悄悄揩去眼泪，转身道：“你没事就好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诶，怀草？”

苏酥唤了一声未果，眼睁睁看着她跑出了房间。

东方一副‘让你废话这么多’的嫌弃表情。

苏酥一摊手，示意自己很无辜：“是你欺负她了？”

东方叹了一口气：“这里离昆仑神域不远，她飞天上瘾了，我们老是瞎转儿像秃鹰似得，所以征求了她的同意，我索性带她回了一趟神域。顺便确认一下蔓婆婆是否安全抵达了。”

苏酥点了一盏油灯，推开了窗子，窗外天光泛着青白色。

天就快亮了。

“蔓婆婆她们不顺利？”苏酥坐下细问。

“人心叵测，神域精灵一族，无神祗庇护，就算有九龙沉香辇一路相送，还是受到了许多贪婪之人的骚扰，死伤不上。”

苏酥忙问：“那现在如何了？”

“已经回到神域了，但藏天珠里的这一场火烧了三千年，早就不剩下什么了，要重建家园谈何易事，最要紧的，现在它们无法安身立命，随时会有危险——总算，神域它们很熟悉，躲藏了起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苏酥没有亲眼见到精灵一族的惨状，但听东方描述，也能感同身受。

但她实在爱莫能助。

怀草心里难受，她还开这种玩笑，确实是她不好。

东方宽慰苏酥：

“算了，让她安静一会儿，你早日办好自己的事，只要仙魔两界安然无事，总还有些余力可以庇护神域。”

苏酥点了点头。

“不睡了？”东方见她眼袋青色一片，一定整个晚上都没睡。

“不睡了，任务艰巨，时间紧迫，哪有时间睡觉——嗝！”

她打了一个饱嗝。

东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没时间睡觉，但有时间吃鸡？”

“我没有。”

苏酥哈了一口气闻了闻，坚决否认。

东方指了指她衣领上的一点油渍。

苏酥勾唇一笑：“下次叫你。”

东方无语摇头。

*

苏酥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咸鱼的本能。

她和岫白对坐而坐，困得眼皮子打架，支着的头重如灌铅，不停的小鸡啄米中……

岫白眯眼善笑：“徒儿，你要不先去——”

“不！”

“为师不跑。”

“您当然不会跑了，您跑什么，西苑拍卖行还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为师还有一笔工钱没有结算，等这一次将功补过，之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苏酥学着夏刀刀的娇煞样子，猛一拍桌，人也跟着清醒了。

“师父，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岫白一愣，眉眼清风含笑，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他收敛袖子，提壶烹茶，轻慢开口：“身为魔尊大人，更惜字如金才对，人家就这一点小秘密，怎全给抖落出来了？”

哎，将来也是个耙耳朵呀。

苏酥哼了一声：“承认了？您也太不够意思了，手里攥着一个拍卖行，还把师门搞得这么穷苦寒酸，奴役大家当牛做马，为你赚钱。”

“为师也好，穹极派也罢，都是为了覆雪峰的灵石结界，说是打工的，并没有骗人吧？”

苏酥无奈投降：“过了这一关，您还是再想一个好一点借口吧！说到底，我是没怎么吃过这份苦的，可师兄、师姐们不同，他们一个赛一个的以为家里穷，要做最懂事，最努力的那一个。”

岫白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儿。

“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

“……”

“好啦，说正事吧，这一次栾华找了西苑，为师也是没有料到的。既然寻到了我，那事情便好办了，我会以西苑东家的身份和栾华恳谈一次，与他利益交换，拿到偃甲神宫为期一月的工程作为最后竞价品。”

苏酥觉得没那么容易的。

“栾华可以做偃甲神宫的主么？”

“吹个枕旁风？”

“……这事您也知道！为何不说！”

“你也没问呀~”

“师父，八卦的核心在于分享，在于一传十，十传百，在于它看起来是一件无人知道的私密事，但实际是人人心知肚明，会心一笑的饭后谈资！”

岫白露出了恍然之色，频频点头，附和道：

“下次再有人问我炉鼎娘娘的事，我一定详实告之。”

“师父！”

清清淡淡的笑，疏疏离离的人。

明明说着贱兮兮的话，却眉目清冷，善笑从容。

岫白就有这种本事——

他看上去沾染红尘，为师不尊，但骨子里有一层无人窥透的疏冷霜雪。

苏酥被岫白气得困了。

她哈欠连天，但知道师父有了主意，咸鱼本性毕露，立马就不想奋斗了。

支颐困倦，她强打精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师父，你打算拿什么和栾华掌院做交易呀？”

“栾华此人，秉性端直，风雅落拓，是当时不多见的君子。但他有一个致命的毛病，或者说是癖好——他仙修一途以学海渡舟破境，为了让修为越来越高，他对知识的渴望，是你完全想不到的痴狂。只要是没读过的书，对他的吸引力，甚至高于一件极品法器。”

苏酥拖长音，久久的：“啊……哦……”了一声。

对知识的痴狂？

那果然是她无法理解的领域。

“西苑除了拍卖物品，也会拍卖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关于栾华的，魔族人很喜欢，经常高价买~”

这倒是和薄楼说的对上了。

“因为那一本神魔大典？”

“是的，虽然听说已经被魔君烧掉了，但魔族人心不死，对这个栾华还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为了继续赚这一笔钱，为师特意留了一些举世难寻的孤本，保准栾华从没有读过。”

“师父，你有经商的大才啊！”

“哦，对了，这一堆书里，还有一本关于祭魂令的哦~”

苏酥哈的一声：“祭魂令？那不仅他喜欢，枕头风吹去的方向也有人喜欢~”

岫白眯眼善笑：

“嘿嘿。”

丢了一枚印信和一本西苑竞拍守则给苏酥，他笑意更深：

“你是书院的贵客，也是西苑的贵宾，不过，这一本交易守则还是要读明白的，出了差错，为师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包庇你呢。”

苏酥接过东西，生生把“谢谢”二字咽回了肚子。

又要读书啊……

“怎么这么厚啊，拍卖行不就四个字么，价高者得？”

“那不止。”

“再给你加四个字，概不退换？”

“要不还是去抄一遍？”

“我看，我看！”

苏酥欲哭无泪。

什么交易规则能弄出一本大法典的厚度？是不是规避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条款和责任？

没听说西苑还卖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