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不离不弃

苏酥一直等在云影殿外，裹在身上的面饼皮子都硬邦邦的了。

她肚子有点饿，拔了身边几根大葱蘸了蘸右手边的甜面酱，吭哧就是一口。

陪她一起等的老长侍吓得不轻：

“哎哟，你怎么吃起来了，一会儿有口气熏着殿下怎么办？”

苏酥笑吟吟道：

“不是要吃我么？我自己吃点蒜，一会儿岂不是更入味？”

“呃……”

“又不是送姑娘去侍寝，打啵的时候怕有味儿~”

“哟哟，这话也不能乱说的，咱们殿下不近女色，你这种雌兔子也是头一次活着进云影殿呢。”

老长侍有点事妈儿，絮絮叨叨的，胆小怕事。

倒是一边儿的铁塔男凌厉一句：

“再胡言乱语，便先进一道‘活拔兔舌’充当开胃菜！”

苏酥往面皮中瑟缩半分，半天后，才轻轻用兔牙啃了一小口面饼下来。

……

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云影殿中灯影绰绰。

僚属大臣、待批阅的折本，一批批送进去，又一批一批出来，公务不休。

夜色黑透，魔宫屏障升起，闲杂人等必须要离开宫禁了。

云影殿终于清净了下来。

悬挂在檐下的铃铛叮当响起，老长侍看了一眼，欣喜道：

“好了好了，殿下要进膳了，一并送进去吧！”

除了苏酥这道活吃兔之外，另有许多佳肴御膳一起进贡。

其中一道牛蛙苏酥在覆雪峰时就见过，听说叫什么金焰清玉蛙？

生长在魔渊水域，一千年才蚕卵，八百年才化形，味道鲜美又助涨功力，十分难得。

苏酥心道：有那么多好东西在，他不会执着要吃自己吧？

他心中定然生气，傲娇脾性之下，总要给她一点苦头吃……可他并非真的要杀她，若真起了杀心，自己怕是早成烧烤兔了。

幻海界她一番相伴援手，对他定然是有恩情在的。

三千五百年之前，他尚有七情，且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屁孩。

苏酥有信心：她一定能活下来，顺利走完这一条副本支线！

……

吱呀一声，殿门仅仅开了一道缝。

老长侍根本不跟弄出什么大的响动，他一路轻手轻脚的进去，传菜的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全凭眼神和手势传递消息。

跟着传菜的宫人，手脚利落，似乎全是聋哑人？

他们埋头布菜，摆好碗筷，只是对苏酥有点不知所措？

放哪里好，摆桌子的中央么？

苏酥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她将面皮当做浴巾围在胸前，然后用力一跳就蹦到了桌子中心，她用这短小可爱的四肢，拼尽一身本事，摆出了钢管火鸡的妖娆姿势。

宫人们和老长侍面面相觑。

竟不知接下来是雷霆震怒，还是意外之喜？

反正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们该看的场面，准备好了晚膳，他们纷纷退了下去，殿门重新关上——风铃轻轻响动。

人一走，苏酥就迅速恢复正常。

她一屁股坐下，非常不客气的拿起为薄楼准备的筷子，大快朵颐，吃得咸了还拿起桌子上的杯盏。

玫红色的酸梅汁？

肯定不是，应该是传说中的九幽澧泉。

借酒壮胆，索性一饮而尽。

自己肉体凡胎时不胜酒力，现在成了兔子精，酒量应该好一点了吧？

……

等薄楼从正殿忙好过来偏殿时，他看到一只微醺裹着面皮的兔子，和一只烧鸡搂搂抱抱，在桌子上翩然跳舞。

“探戈就是趟个趟个走~”

芜绿只恨自己手不够快，没来得及捂住殿下的眼睛。

“殿、殿下！”

芜绿飞袖出手。

噔噔噔噔四根翎羽钉打在桌子上！

翎羽把苏酥的四肢架开，死死固定住了。

面饼紧绷开裂，露出了兔子雪白柔软的肚子，苏酥吓得酒意全消，瞪大了微红的兔眼儿，尬笑着招呼：

“嗨——嗝。”

大蒜基底味儿，连串着各种蒜香、红烧、酱爆味儿，主打就是全部浅尝了一遍。

芜绿气得都要开屏了：

“大胆兔子精，你竟敢吃我们殿下的晚膳！”

苏酥露出迷离的微笑：

“我这是为殿下着想，一桌子好菜如今全进我肚子了，我替您消化消化，糅杂一番，用大肠小肠二次加工加工。殿下再来享用时，一口等于吃了全桌子菜，效率省事。”

芜绿：“你这是叫我们殿下吃屎的意思么？”

苏酥一脸无辜，反口咬去：

“粗鄙之言，亏你说得出口，殿下要活吃了我，我替殿下尝尽珍馐百味，吃我不等于吃美食么？”

“你……”

“我爹说过，看什么像什么，念什么道什么，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世子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芜绿抄起一把翎羽剑就要砍上去！

“就让我为殿下先砍了你这条聒噪的舌头！”

咚。

薄楼藏在垂袖中的手指轻挑，芜绿已反方向飞出去了，翎羽剑咣当落地，把地砖砸得都开裂了。

苏酥忙道：

“快快，你快去把地砖撤换了，这么大一条不规则裂隙，你这是要膈应魔尊殿下？”

芜绿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但也知道这条缝的利害关系，把翎羽剑变换成一只小铲子，对着破损地砖专心干活去了。

一边干还一边叨叨。

“该死的兔子，肯定是雪灵国派来的奸细！雪灵之国，总说自己永远中立，其实心里还是偏向仙族那一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殿下真是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

苏酥一开始还能听到几句，再后来，就只能看到他嘴巴在动，不闻声音。

帷幕层层落下。

偏殿只剩苏酥和薄楼两个人。

苏酥让翎羽钉架着，动弹不得，但她神容哀色，眼底泛着晶莹。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原谅我一次么？我真的不是故意违约的，我知道你一定等了很久——”

看到薄楼冷厉的脸色，苏酥马上开口：

“我食言背约，您等了一日，肯定不会再回铁树之下了！但苦等一日，当然也是会非常失望和生气的，你生气，想要惩罚我，我完全理解，绝无怨言！”

薄楼偏过脸。

桃花眸多了几分别扭，少了几分冷鸷。

嘴上不说，心中却道：

苦等一日？你怕是不知本尊究竟等了几百个四灵轮回！

不过这件事，再也不会别人知道。芜绿不会，这只该死的兔子也永远不会知道！

挥手，将翎羽针拔去，他冷冷一句：

“袒胸露腹，像什么样子！”

苏酥知道小命保住了，立刻麻溜儿起身，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毛发，乖巧坐下，仰头看向他：

“你是原谅我了么？”

“做梦！”

“是是，那……那殿下还想如何惩罚才能解气？”

“你问本尊？”

‘是是是，错的人是我，该我来想弥补的法子，惩罚的手段我也自己研究，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百年！这一次，只要我不死，我就一步都不离开您，定要让您解气原谅我为止。”

薄楼心被什么攥着，顷刻之间，有暖意盈动。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都是求他息怒，苟全性命，其它人只会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可她不同，她说的那样真诚，轻音如誓言一般。

‘只要不死，她远不弃，永远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