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谨遵医嘱个屁

苏酥架着腿,手肘搁在方桌一角,手指哒哒敲在桌上。

她盯着江宴喝药,还要求勇敢展碗。

江宴端着药碗,笑眯眯了一会儿,感受不到苏酥的半分妥协,他只好紧皱眉宇,端着碗喝了一大口。

“喝干净,你养鱼啊?”苏酥全程监督。

江宴无奈又是一大口,真的只剩一点黑药渣了。

苏酥探头一看,点了点药碗:“你舍不得这些药渣,是想再兑点水再泡一碗喝个尽兴?”

江宴罢工,撒娇。

“真的喝不下了……”

苏酥伸出五指,一挑眉:“来,划拳。”

江宴气笑了:“你这是让我以后对喝酒都有心理阴影,手段真是毒辣……好了!”

他单手捏起碗,把最后一点药渣也倒进口中,苦得五官扭曲,险些干呕出声。

“这神界草药真不是人喝的。”

“一碗疗效好,两碗提神醒脑,三碗长生不老~”

江宴成功被苏酥逗笑。

他放下药碗,眉梢轻轻一挑,风流天成。

“你救了我。”

苏酥可不敢居功:“怀草是头功,我喉咙最胖但出力最少……不对,薄楼应该并列头功。我们虽在妖神禁地忙活了半天,但其实你的衰颓之症已经自愈,我总觉得和薄楼去过妖神殿有关?”

“恩。”

江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苏酥张了张嘴,忍不住好奇心,还是问道:

“你……其实是知道的?”

“妖神之力是我自愿赠她,我当然知道代价~”

“那你还同意晚棠师姐分魂自立?你残魂一缕根本守不住这具身体!”

江宴很满意苏酥此刻显露的在乎和担心。

他单手支颐,调笑着道:“我算过我剩下的寿岁——反正仙门再怎么修炼,都不可能真的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剩下的寿岁刚好足够我寿终正寝,一世为人尝尽天下美酒,难道还不够么?”

苏酥非常欣赏他的洒脱。

时隔三千年,虽然知道中途发生了很多事,他也经历过一段晦暗绝望的年岁,但从沉渊到江宴,如今应是他期盼无悔的日子。

苏酥轻松道:

“那就好,你身上的烧伤只要假以时日,怀草一定能给你治好的。对了,沉渊那具肉身呢?要不挑个日子好生入殓下葬吧!”

江宴目光轻瞥床上——

苏酥定睛一看,脸色微变:“日日跟他一起睡觉,你不会心理变态么?”

“不会,原来我自己的肩膀如此宽阔,我的怀抱如此令人感觉踏实……你要试一试么?”

“我去问问怀草能不能治变态之症。”

苏酥扭头就走。

江宴笑着拉住了她,没拉手,只是虚拢着她的手腕,声音中多了几次认真:“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个……”苏酥总不能直接说,她就是当年的兔子精吧?

掉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总觉得既然他只想做江宴,那过去的事情再提也没有意义了,便道:

“是有苏浔告诉我的,毕竟我知道你曾是有苏家的公子!怀草说你这具身体不能用了,要找回你过去的妖神,我便找到有苏浔,许以重利,再严刑逼问,终于得到了线索,我这才知道你原来就是妖皇殿赫赫有名的二殿下呐!”

“你唤我什么?”江宴笑着问。

“二殿下……?”

江宴抿着一抹淡笑,眼底有追思之忆在明灭浮沉。

苏酥思忖片刻才恍然:只有再魔界时大家才叫他二殿下,到了妖皇殿,他只是沉渊殿下,妖界之人根本不会那样称呼他!

苏酥尴尬一笑:“哈、好,那个魔尊他说过,他有个弟弟……”

“是么?他竟会承认我这个弟弟?”

“哈,没承认过么?”

苏酥真是越补窟窿越大,好在江宴根本不计较这个,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也没必要追究因果原由。

他由一抹妖魂变成如今的江宴。

她从兔子精变成如今的钱簌簌,自然也有一番自己的因缘际会。

“总之,你活着就好。”江宴薄唇微翘,笑意幽深。

苏酥摸了摸鼻子,就当默认了。

江宴轻拍了拍她的肩:

“晚上,陪师兄喝一场吧?”

“那个——”苏酥下意识要婉拒。

“小酌一杯,绝不贪杯。”

他眼底有祈求之意,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大概是真的馋酒了。

苏酥知道江宴一直都是酒不离身的,怀草说他状态不对,大概就是因为没喝酒的缘故吧?

犹豫了一番之后,她妥协道:

“好吧,只需喝一杯!”

“你实际一点。”

“三杯?”

“交杯的那种?”

“……你这种样子怎么当人家师兄?”

“你的骨戒都没放火烧我,说明我心态阳光,为人正直,绝无撩挑之意。”

“我觉得是我的骨戒已经习惯了你这个浪荡性子。”

“是时候再逼一逼它的底线了。”

江宴摩拳擦掌,解开身上还没来得及脱的大氅——

苏酥退了一步,一掌拍在桌上:

“一坛酒,我们一人一半,这是底线。”

“成交。”

江宴伸出手和苏酥击在了一处。

*

晚饭之后,苏酥借口要做一碗酒酿丸子自己吃,这才从酒窖获批了一坛神界陈酿。

它虽比不上醉玉颓山,但胜在入口绵厚,回甘养神,已经是酒里最滋补的那一种了。

为了增加一点心理安慰,弥补内心愧疚,苏酥还在酒里洒了一把枸杞。

养生酒速成!

轻手轻脚到了江宴院子里,她关上门才转身,险些撞进江宴的怀里!

“干嘛不声不响站别人身后,你要吓死我啊。”

“你自己做贼心虚,还赖我?”

“你还说,要不是为了替你一解酒瘾,我至于冒险么?你是不知道,怀草如今厉害的很,连我都敢轻易招惹。再说了,你是病人,病人本就不该饮酒。”

苏酥义正言辞,但手里的酒坛子还是出卖了她不坚定的原则。

“那你说,我有什么病?”

“你……”苏酥还真说不出他有什么病,只好胡乱道:“你虚弱。”

江宴未曾多想直接抬手,一记掌风击飞了院外那只粗壮的槐树。

苏酥怪叫:“神经病啊!”

把人招来怎么办?

江宴满意点了点头:“这病名字听着挺别致。”

苏酥无语摇头,想要趴在门缝上窥伺外头。

突然,她只觉腰封一紧,江宴五指已扣在腰封之内,拎拽着往上一抛!

苏酥哇呀一声惨叫!

江宴展开双臂,轻松掠身飞上了屋顶,伸手一揽把苏酥拉到了身边。

苏酥惊魂未定,坐在月下喘息道:

“这么大动静,你还想喝酒?”

江宴径自拿过酒坛子,动作爽利起开封泥,深嗅酒香——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让苏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像是酒鬼久旱逢甘霖的那种兴奋。

甚至,他有一股莫名的悲伤?

好像这一坛酒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