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他已不是魔了

魔军被拦阻在结界之外，芜绿急红了眼大喊大叫，薄楼都置若罔闻。

众人只能仰头看着魔尊一个人在云端杀伐纵意，幽火滔天。

阿金有些无力拉住了芜绿：

“不用喊了，尊上不想活了，他打定主意的事没人可改。”

芜绿陪了他三千多年，他心里当然知道阿金说的都对……可他依然面容悲戚，无法坦然接受。

不仅仅是因为苏酥的死。

还因为这毁去大半的九州天地，死在九幽冥火下的无辜生灵。

他嘴上没说，可心里一定是自愧内疚的。

“仙族帝姬句句道貌岸然，只有一句说得不错……尊上负罪苍生，甘愿受罚。他的魔骨是铸的，他的魔心也是假的，他是最强的魔尊，可不是最强的魔头……我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他。”

覆雪峰早已物是人非，阁宇坍圮。

可困在这里的千年时光，却是芜绿最舒心最开心的时光。

他撩起甲胄下摆，跪在了地上，深深拜下。

阿金也将刀匣立于三寸底下，撩袍下跪。

他身后的魔军跟着跪了一地，一道屏障之隔，他们给不了魔尊任何助力，只剩眼神中那种狂热的仰慕敬畏。

……

天兵要疯了。

他们一开始觉得薄楼是为了想要羞辱仙族，但后来才发现，这厮根本就是疯了，不想活了，要拉人一起下地狱！

只有火凤猜到了薄楼的用意。

如果任由魔军攻杀，那么她一定会下令撤兵，覆雪峰本来就在仙族眼皮子底下，回去短短一瞬，再诱敌深入九重天，到时候谁胜谁负可就说不好了。

但如果他一个人杀上云端，那么天兵就不会愿意撤。

大家为了诛魔而来，虽然灵力耗竭，但仍然有一战之力。且大家都不相信，魔尊再睥睨强大，也抵不过十万将士吧？

而且他刚刚被神阙重伤，魔骨被毁，不仅使不出灭世之火，胸口还一血窟窿呢！

天兵骄傲惯了，就算火凤下令撤军，天兵也未必会听从！

他们都憋着一股劲要报复，要立功，要诛魔，看着送上门来的薄楼，没有一个人会后退。

而这，也正中薄楼的下怀。

……

天光彻底黯淡了下来，星辰闪烁，紫薇天火扶摇直上，几乎将整片云层烧透了！

天兵们后悔已然晚了。

死的死，伤得伤，再加上精血杀气早就枯竭了，十万天兵已不足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战力全无，说像砧板上的鱼肉瑟瑟发抖。

只要结界一开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薄楼身边尸骸如山，大家围而不攻，没有一个人再敢靠近。

薄楼身上的玄衣湿透了，滴答滴答，满地都是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发丝沾着血，清绝无俦的五官染着血色。

他的神色淡淡的，原本苍色的唇也被染成了嗜血般的妖冶红唇。

“足够了……”

薄楼气喘吁吁，掌心冰冷，紫薇天火如豆摇曳，很快消弭无踪。

杀得尽兴了，死的足够了。

足够将仙魔两族这一场大战拖延至百年之后；足够无妄城重建，魔人立稳脚跟，安居守业；够魔王之息找到下一任魔族尊位，守护一域苍生。

这是他身为魔尊的责任，他完成了。

最后，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薄楼摇摇晃晃的站着，身上的血像是要流干了一样。

紫薇天火已经灭了，他的灵力也干涸了，再多的星辰之力也补不进去了。

天兵们这才尝试着一点点靠近！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浮起狰狞的杀意，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抱着绝杀的心态叫着喊着朝着薄楼冲杀而去！

“魔头已经力竭，大家上啊！诛魔成败在此一举！”

黑压压的天兵围攻了上去——

下一瞬，一道极昼般的亮光炸裂开，将他们全部炸飞了出去！

薄楼所在之地焚出琉璃色的火焰，一朵佛莲从火中应幻而出。

千瓣万瓣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大，几乎充斥着整个覆雪峰上空。

结界破了。

阿金刚要冲上去救薄楼，意外被芜绿拉住了。

“这是九天玄火，你不用去了，尊上……尊上他自焚元神，想要用九天玄火疗愈苍生。他，不用你救。”

阿金一拳砸在地上，刚毅黑黢的脸上滑下两道热泪。

……

九天玄火疗愈世间万物。

它与灭世之火同源，这九州三界还弥漫着未散的无妄之气，可就是这无妄之气，可为灭世助燃，也可为玄火助力。

那些死于九幽冥火的生灵，都在九天玄火的照拂下复生了。

魔族、妖界、兽族、人界，甚至是仙族！

大家从元神焚毁的痛苦中死去，又在和煦春风般的疗愈中醒来。

满目疮痍，山河破碎的大地重复生机，那些被鲜血浸染的江河湖泊，也变得澄净清澈了起来……

死而复生的天兵对薄楼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他们虽捡回一条命，但灵力全废，根本无用了。

他们拦住了还想冲上去‘诛魔’的同袍战友，诘问声声：“你们快住手吧……他，他还算是魔么？”

天兵们终于放下了武器，躬身抱拳，对琉璃佛莲献上自己的愧疚和敬意。

……

佛莲花瓣净落，莲中人已付之一炬，元神毁灭.

他变成一掊冷色灰雾，从云端缓缓飘落，最后，他和那些神阙魂散后的晶莹碎片融在了一起。

天地安静，为之默然。

*

“都结束了。”

芜绿转过身，用袖子狠狠揩去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阿金的手虎口开裂，一个敌人没杀，拳头是自己在地上捶裂的。一日之间，他失去了苏酥这个好朋友，失去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魔尊。空有身后这几万魔军，他竟什么都做不了。

芜绿淡淡道：“走吧，召集十长老，四城王还有魔廷所有大臣魔宫议事。尊上走了，再找到新尊之前，你我若不能替他守好这一程，就算是死也没脸去见他！”

阿金眼底一片猩红。

他藏起了手转身对魔军发号施令道：“整装，撤军！”

这时，夜幕突然银丝密布，灵力涌动！

阿金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们难道还要打？魔尊这样救他们，他们还有没有人性？”

芜绿觉得这些银丝很眼熟，忙道：

“不是仙族布下的，这结界怎么好生眼熟啊？”

直到这些银丝发出夺目的亮光！

它们经纬交错，左右密布，织就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巨大结界之网，驱赶了夜幕的黑，让整个覆雪峰亮如白昼！

芜绿：“这是……这是覆雪峰的隐匿结界？”

阿金：“不可能，这结界所蕴含的灵力，我从未见过！没有任何一件法器可以提供这样多的灵力来构建这个结界。而且……它不是用来杀人，更不是用来隐匿的。”

正当芜绿和阿金万分不解的时候，一只凤凰唳声而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

凤凰，战神濯池难道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