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少女一念之间

鬼章非常康概的允许苏酥和薄楼同行。

一场关乎天下苍生的赌局，投注人怎可以不在现场？

鬼章答应过：“我会给你们一家三口留下诀别的时间的。”

大放厥词，猖狂无比。

媋风和莫离脸上有愤愤之色，薄楼和苏酥相对来说从容一点——莫离的药效管用，苏酥恢复了不少气血，开始有心玩笑了。

“好的，留下时间即可，不耽误公子先赶着去投胎。”

鬼章不曾回头，声似幽冷：

“我是投不了胎了，若不是我一手创立的世界，纵然重活一世也是无端痛苦。”

他的背影坚决冷漠，带着对这个世界近乎偏执的疯狂。

……

一路从祭坛深谷往下，来到了神木盘根错杂，根须遍布的心室所在。

蛇母已经复活，这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心室中来往穿梭的阴风灵气像极了动经脉中的回流的血，维持着她不断强大的生命。

苏酥一来这里就浑身难受。

薄楼更是面白如纸，眉宇深索。

鬼章玩味一笑：“一个神魂，一个神尊，还是收敛着点自己的神气吧，多一分外泄，袅袅便多一分力量……外面可就不止多死一个人了。”

言落，他抬手一拂。

心室正中心的皮肉开始翻卷，不断溢出淋漓的鲜血，血腥味刺鼻难忍。

苏酥要不是肚子空空，恐怕早就翻江倒海吐了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

阿暴脸色也不怎好，只是强忍着，她注视着翻卷皮肉后的血窟窿，冷言道：

“就是这里？”

鬼章：“梦里，我带你走过无数次的落世门，今日才是它原本的模样。”

阿暴没有忘记，反而牢牢记在心里。

梦里，鬼章带她领略三界九州不同部族的人心险恶，虚与委蛇，还有哪些高高在上的道貌岸然，清高自私。每去一个地方，走得都是落世门。只是每一次落世门形态都不一样，有些藏在深潭中，有些嵌在镜面里……像今日这般血淋淋的心室门还是第一次见。

“不喜欢这股味道？”鬼章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酥插嘴：

“喂，有点素质？都说了让孩子自己选，你不要因为自己心虚所以引诱误导她好么？”

“你怕了？”鬼章反问。

苏酥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招呼阿暴。

“宝，过来。”

阿暴觉得苏酥发音有点奇怪，想起当年的约定，要是女孩子是要叫阿宝的。

太难听了。

拖沓着步子不肯去：“娘，我这一去生死未料，就不能让我走的安生一点么？名字称呼而已，咱可以不改么？”

苏酥突然双手捧脸，身子扭得比万妖蛇母还妖娆。

“哇，我女儿撒娇的样子好可爱啊~我怎么会生这么可爱的女儿！快让娘亲亲抱抱举高高！”

她一个箭步蹿了过去，紧紧搂住了阿暴。

阿暴僵直在她怀里，直到脑袋被她温柔轻覆着，垂在耳后的细软头发在她指尖穿过，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搭理着。

“是女孩子了，就更好好好对待自己的头发，我给你挽紧实些，尽量让你不沾上那些腥气血味……等你平安回来了，我煮白芷水给洗头，再让你爹拿紫薇天火给你烘干，这个他有经验，可好用了。”

阿暴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起来。

人放松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非常紧张，浑身紧绷着，连指甲扣入掌心几许深都没有发觉。

苏酥的温言轻语，还有打趣爹爹的话，都让她仿佛重回幻术之境。

依赖的父母，熟悉的温柔，一点一点积攒在心里生出无畏的勇气。

她可以的！

阿暴从苏酥的怀里挣了出来，脸臊红道：

“我不是两三岁的奶娃子，不要动不动就这样来抱我……我爹杵着呢，你抱他去。还有……我不要什么紫薇天火，它拿来烤串还行，烘头发总一股子焦臭味道，上一次我就闻到了。”

“咳。”薄楼低声一咳，示意不必提及太多。

苏酥恋恋不舍的握着阿暴的手，含着泪花：

“自己要当心哦，有什么困难想想娘亲，该摆就要摆，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为难自己没有好下场，再想想你爹……”

阿暴窥见了薄楼不自然的脸色，忍笑道：“知道了。”

她潇洒转身，不拘的挥了挥手作别，俨然和方才是两个人。

鬼章眼中暗沉，有些失去耐心。

“这几句话耽搁，不知枉死多少人，你还有什么资格为神？”

阿暴淡淡道：

“我成神还是入魔，不劳你多言，你要是真能一语成谶，也不会费心在梦里陪我游览九州山河这么久了。”

鬼章隐怒未发。

这个神魔之胎竟然将他辛苦渡化形容为游览山河？

她当他是什么？当自己是什么？

怒气显现，阿暴觉得自己更加有勇气了，她屏息大步走进了血窟窿——随着她的进入，血窟窿霎时自行愈合封闭，连一丝明显的细缝都找不到。

万妖蛇母寄生与草还丹，心室共用，彼此早已是一体。

如今神魔之子如心室落世门，若是成魔，那神髓之力便无用处，将会全部被万妖蛇母吸收，她的力量会疯狂膨胀，就算昆仑十二天神重活一次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如果成神，那她会疯狂汲取神髓之力，神力认主，骨血一脉同源，薄楼被万妖蛇母贪婪走的神力会尽数吸回。

此消彼长，万妖蛇母会立时虚弱，连带着草还丹一起被封禁力量，众人虎视眈眈之下，等于自绝死路，毫无生机！

苏酥、薄楼在赌。

鬼章亦在赌。

苍生、天地、九州六界，都在一个少女的一念之间。

……

阿暴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整个心室的搏动声越来越快。

苏酥的心跟着纠在了一起。

到底什么情况？蛇母是厉害了，还是削弱了？

鬼章也一瞬不动盯着已经隐匿无形的落世门，眼底尽是疯狂。

“她还在选，我感受到她的犹豫了……哈哈，她犹豫的越久，就越容易被魔性影响，你们必输无疑！”

苏酥绷着脸，诘问道：

“是你，你又使什么阴招了？”

鬼章冷笑：

“成神堕魔，是她内心深处的一念抉择，不受她理智所控，更加不受感情所缚，只有我带她经历过的记忆是真实的，是可以穿透一切影响她内心的，你们做的所有都是废物，是没有用的，哈哈哈哈——”

鬼章开始狂笑起来。

苏酥眉心紧蹙，内心跟着一慌。

这时候，一只坚定的手牵了过来：“相信阿暴，也信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