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破茧化蝶

说起冰心，似乎并不光彩。

千晏简单提了两句，并不想多说。

只是她一直强调，当初救恋儿的半颗冰心，是雪灵族有人心甘情愿卖给姑姑的——现在的这半颗，也是钱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买卖。

兔子修炼冰心不易，全族拥有之人，不过寥寥几个。

割去半颗冰心并不会死去，最多只是打回原形罢了。

……

苏酥哦了一声，只当个故事记下了。

头一抬，她已在万年雪山之巅。

这里风雪猎猎，若非身上的龙鳞披风，她这废柴小身板，还真不一定吃得消。

最后一缕神火熄灭，藏天珠从赤色变成了灰褐色。

它还在疾速的变冷、变黯淡……

这一时，冰晶雪莲表面光泽大盛，仙灵浮动，一副即将溃散的样子。

狐帝目光情动，掌心催出一道灵力，在雪莲上点起一簇灵火。

灵火焚烧，霎时腾起一阵青白色的烟雾。

这烟雾缠缠绕绕，像无数只翩跹的蝴蝶，纷纷落在了千晏的肩膀上。

千晏红着眼眶，对着仙灵雾气泪眼婆娑，轻轻唤道：

“娘亲……”

烟雾一震，它抵抗着被风雪吹散的力量，牢牢扎根在了雪地之中。

不一会儿，便从烟雾中走出一位气质清华，容颜绝代的女子来。

她的目光一直凝着千晏，充满慈爱，像看稀世珍宝一样注视着。

一眼万年，她似要将千晏的样子，牢牢镌刻在自己的元魂之中。

“不要看，我不好看。”千晏伸手去挡。

霜寒温柔拉开了她的手：“是吃圆了一些，不过娘亲很欢喜，看看……真是小时候的样子，一点没变，我的晏晏长大了。”

千晏泣不成声，用力拥住了霜寒。

狐帝也躲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一家团聚的温馨时刻，苏酥便识趣退了下去。

她陪在二师姐身边，为她研磨、调配颜料，看她作画——

晚棠落笔有神，笔触一勾一撇，美人便有了韵骨。

颜色落墨之后，美人便有了玉质肌肤，昳丽容貌。

“二师姐，你画出来的美人跃于纸上，一颦一笑令人无限想象，美却不死板，而且各有各的美，从未有重复之处。”

晚棠轻笑：“小师妹的嘴真甜——我有此本事，也要归功你二师兄，自从他来了之后，我见微知著，看人更细致，自然画更好了。”

苏酥开始八卦：“师姐，你有心上人我是知道的，那二师兄呢？他有喜欢的人么？”

晚棠莞尔，轻瞥了她一眼，笑着道：“你其实是想问，他喜不喜欢我，对么？”

“嘿嘿，这么明显？”苏酥尴尬笑道。

晚棠：“不怪你有此疑问，我与他魂占一处，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且他待我很好，或许一开始他想过我死，永远占据肉身，但现在他是真心希望我留下，勇敢活下去的人。”

“所以，他是喜欢的？”

晚棠含笑：“我与他感情复杂，非情爱二字可论。若说真喜欢，我看他与师妹你，倒是有几分情愫因缘——”

“哈哈，师姐打趣儿我，男女之情我很没良心的，谁喜欢我注定是要吃苦头哒！再说师父说了师门不沾黄赌毒，不能搞对象哦。”

晚棠垂眸一笑，意味深长：

“他这么说，最先打的可是自己的脸。”

“哇，二师姐，你说的是那个吧——刀个刀个刀那个什么刀。”一边唱，一边眉梢狂挑。

啪——一个雪球迎风而来，正中她的脑门。

苏酥哎哟捂头。

等再睁眼，除了晚棠忍着笑，还有不远处岫白看似无辜的背影。

“画好了。”

因为苏酥捣乱，晚棠心境变了一些。

落笔勾挑，画中美人多了几分娇憨的傻气儿。

“诶，别说，这股子娇憨傻气，倒也适合千晏帝姬。”苏酥看着画中美人啧啧称赞。

没有刻意追求清瘦纤美，晚棠保留了千晏珠圆玉润的气质。

而五官，更是轻轻几笔，就改头换面，成了清丽脱俗的小美人。

乍一看，依旧是千晏本人；仔细一看，五官推敲，也有过往的影子。

晚棠用笔如神，绝便绝在此处了！

……

千晏得到了娘亲的鼓励，在大家祝福的目光中，服下了玉容潋滟丹。

一阵飞花从心口处蝶飞而出，随即抽出一条条洁白的绢丝，将她像蚕蛹一样缠裹了起来。

狐帝拥着妻子的肩，看上去又紧张又期待——

“就快好了么？”

霜寒低头看了看自己越发单薄的身子，很怕见不到‘重生’的女儿。

“快好了，快好了，这是晏晏多年愿望，让你见到她最美的时候！”狐帝喑哑着嗓子道。

苏酥虽是局外人，可这时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快、快！

她在心里焦急的祈祷着。

快要来不及了——

霜寒用力反握住了狐帝的手，哽咽叮嘱：“当年之事，是我心甘情愿，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我走之后，你要爱护晏晏，替她寻一个真心爱他的夫君，仙族也好，妖族也无妨。”

“霜寒！”

“白榆，我从未嫌弃过你的妖元，还有你和青女的过去……青丘子民，是我九尾雪狐一族的使命，你无需为了我牺牲自己，好好活下去，做好你的一方狐帝，照拂子民，看护青丘。还有——”

她的气息开始紊乱，身子变得越发透明。

扎在雪地中的仙雾，在寒风中快要支离破碎。

“还有！一定要看好冰晶雪莲……魔尊归、归来、战事不休……三、三宝……定有人……觊觎……切记！”

说完这句话，她像一阵烟雾，被疾风吹得无影无踪。

狐帝疯了一样的去抓她！

“霜寒！霜寒……不要走！”

哪怕来时如此从容，做好了体面送走她的准备，可一旦这一刻到来，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

“娘亲，走了么……？”

千晏已经脱胎换骨，玉质肌肤，清丽容貌。

她赤着身子，失魂落魄的破茧，什么都顾不上追了出来！

苏酥吓了一跳，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千晏肩上。

她虽冷的颤抖，但心下明白：

自己身上的这点冷，可半点比不上千晏心里的悲怆和失落。

又一次被母亲抛下，虽是不得已的，可这一份遗憾，她该怎么疗愈呢？

“晏晏，你还有爹，你还有爹爹！雪地里冷，你不要这样坐着！”

狐帝老泪纵横，双手无处安放，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

这时，疾风尽头处，出现了一只残破的蝴蝶。

她逆风展翅，带着一股决然爱意，跌跌撞撞飞向千晏——

最后，它轻轻坠在了她的脸颊上，仿佛落下轻柔一吻，诉说着无尽的不舍。

千晏伸手抚在脸颊上。

蝴蝶最后变成了一道雪水，像泪水一般从脸颊滑落。

千晏低垂眼帘，不似刚才这么绝望难过了。

她虽然依旧轻颤哭泣，但苏酥知道，这最后一吻，已给了她幸福一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