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亲娘特来教训

伍轻烟是国公夫人，但毕竟是内帷中事，无法直接求见陛下，转圜之下只能把叩见之请送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许久不管事了，宫内诸事多交给越贵妃。

伍轻烟觉得这一定是自家大姑的手段，她自己是正头娘子，恨毒了那些宠妾灭妻的男人，当然也看不上那些以色侍人，还妄想上位的妾室。自家这位大姑，贵妃之尊，但帮衬家中极少，平日里鲜少联系，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把自己这么好的闺女寄养到臣子家来，害得弟媳娘家大出血，这算什么道理？

伍轻烟心中怨气，觉得中宫皇后一定也看不爽越贵妃，苦于没有把柄惩治。这件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可以闹大。

她不想看到贵妃倒台牵连自家，至少让她从嘴里吐出点东西来，再让自己攀上中宫皇后这条线，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戚，一边是利益交好的中宫，李家不知道，同伍家肯定是有利的。

……

话是早早递进宫去了，伍轻烟这才来果儿院找茬。

等牙行的来了，把媋风的身契、文书都安排好了，宫里头还迟迟没有回音。

苏酥一个人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闲适恣意，反倒是伍轻烟站在略显紧张。

看起来，犯错的人好像是伍轻烟似的。

媋风喜极而泣的啜泣声渐小，感觉马上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苏酥连忙“挽留”道：“你也无处可去，无人保你，还是一直跟着我吧，禁足也要下狱也罢，我好歹一个公主总要人伺候吧？放心，不会砍你头的。”

“是。”

媋风掩面，跑回去收拾东西！

感觉再不走着嘴角上扬弧度就要按不住了！

果然，房门咚的一声关上，里面传出极为压抑的尖细笑声，还有拳打脚踢，原地转圈弄倒椅子的啷当声。

苏酥呵斥道：“纵然心里有怨气，也要自己吞了！谁叫你现在身如浮萍，是个没家没户没生计，连个奴婢都不算了！”

没人敢要的奴婢，那岂不是快当主子？

伍轻烟听这阴阳怪气的话儿，心里十分不爽，盼着，想着，就等着宫里头的旨意。

终于！

断指张提着衣摆匆匆而来，表情有些仓惶。

“夫人，宫里头来旨意了！”

伍轻烟眉目长抒，神清气爽：“好，整备车马，我这就入宫！公主犯了错，多找几个人看住她，别让她跑了！”

苏酥大大方方握拳并起手腕，示意自己绝对不跑。

断指张喘匀了气才道：

“中宫旨意不必公主入宫，夫人一人入宫听训就是了。”

“我一人入宫替她领罚？”伍轻烟瞪圆了眼睛。

苏酥噢哟了一声，摆出看戏姿态。

断指张轻拉了拉伍轻烟的袖子：“夫人，我们还是回去说吧。”

伍轻烟一把拂开，忍不住高声：“皇后娘娘这是糊涂了吧！若要担责替罚，人家亲生老母还活着呢，要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舅母去，这是当贵妃娘娘不存在么？”

“您可小声一些！”

断指张平日里沉着冷静，这会儿也被逼得汗流浃背。

索性果儿院没什么外人，最多就是被苏酥看个笑话，打脸很疼——反正也是夫人自己折腾出来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随她去吧！

“不是替公主受罚！公主无错，何来惩处？！”

苏酥再度哟呵了一声，这下连二郎腿都翘起来了。

伍轻烟手指再颤抖，指着苏酥，表情满是不解的问下断指张。

“如此乖张性子，恣意妄为，不敬长辈，无视礼教，她无错？”

断指张见伍轻烟有疯癫之语，立刻压低声道：

“夫人清醒一些，她虽养再府中，可却是大魏长寿公主，她的长辈在宫里，和您，和老爷，和整个魏国公府无关！”

君臣之别大过天！

自诩公主长辈，怎么了？陛下真成了你伍轻烟的妹夫了？

伍轻烟一个激灵，自知说错了话，后脊发凉。她连忙左右环视，见都是一些近身婢女家丁，这才放下心，阴声威胁：

“谁敢说出去不必发卖直接棒杀！”

说完，她立刻低声追问：“可那枚翡翠戒明明是太后爱物，当年赏给了越贵妃，很多人见过！越贵妃将这戒指送给公主已是不妥，而苏酥这丫头还敢典卖先太后赏赐，这难道不是大不敬？”

断指张：“夫人真是太心急了！真想拿这件事做文章，也不妨多探听探听内情，实在不行，您就来问问奴才我呀。”

“你日日跟在老爷屁股后头，要不就是对霭柔那个贱货大献殷勤，我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你这个大总管的人影！”

“夫人，这时候您就别说这个了。”

断指张长吁一叹。

苏酥在边上好奇催促：“大管家，我等了许久了，怎么我无罪呀？”

“你不可能无罪！”

伍轻烟义正言辞的替他回了。

苏酥撇了撇嘴，身子往后一躺，躺椅吱呀吱呀叫了起来。

“她当然无罪。”

一声温柔清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包括苏酥在内，所有人都转身看去，断指张第一个认出来！他连忙下跪叩拜：“贵妃娘娘……您、您怎么来了？”

苏酥心弦一紧，手不自觉按上了躺椅扶手。

十五年，自从出生之后再没有见过这位贵妃生母，如今骤然得见，还是在宫外，她说完全没感觉不紧张那是假话——说起来，苏酥觉得自己母爱缘浅，无论是哪一世，都没有好好被生母宠爱过。

伍轻烟拧眉看着突然造访的这个贵妃大姑，人都傻了。

这是省亲？这么草率的么？

李越儿一身宫裙便服，系着兜帽披风，全身暗色，朴实无华十分低调。

看装扮，不像是得了恩旨回家省亲的，但也不像偷跑出宫——

李越儿多年身居贵妃之位，掌管阖宫事宜，纵是声线低柔，眉目和善，也能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端持威仪。

“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我……”

“还是说，李夫人想要和本宫先论一论亲戚，再行君臣之礼？”

“不敢！”

伍轻烟银牙咬碎，为了这颗项上人头母族的身家性命，也得跪下来行叩拜大礼！只是心里实在想不通：这李越儿怎么出宫来了！

伍轻烟也跪下了，苏酥这个当女儿的坐着好像不太好？

她从躺椅上丝滑而下，拢膝跪着，眼睛是不是瞟去——

只是这位贵妃老娘比较想先收拾伍轻烟，并没有搭理她。

李越儿伫立院中，声音清朗。

“可还记得敬福长公主？”

“自然记得，先太后的义女深受宠爱，红颜薄命客死他乡，先太后也为此伤心伤身，天不假年。”伍轻烟低头回头。

李越儿解开披风，一头墨发只是简单挽着，衣裙也是寻常人家的素裙，不着钗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宫味儿。

她弯腰将伍轻烟扶了起来，

“弟媳那时还没有嫁入李府，自然是没有见过她的。我入宫之前，便是和这位长公主为伴。大家只知她的封号敬福，却鲜少有人知道她闺名一个婉字。婉儿与我兴趣相投，亲近宛如闺蜜，世人皆知太后选她当义女是为了鸿蒙盟约，送她入荣国为妃，许是她孝顺纯良，许是和太后真的有母女缘分，总之太后待她如同亲女，宠爱非常是不假的。”

李越儿这么说起来，伍轻烟就有印象了。

好像府中之前确实养过一个外女，名叫婉儿，后来何去何从便无从查起。原来替皇室养女儿这种事，苏酥不是头一个了！

“我少不更事，不知和亲苦楚，只是心疼婉儿要孤身远嫁他国，她入宫受封前一日，我亲手做了一席菜，还送了一副裴翠戒指给她，我与她说：我亦是太后从小便选入宫的人，我定要为陛下生下一位公主，等她和亲时让她将翡翠戒指带来，让她陪伴婉儿身边敬奉若母，让婉儿不再孤单一人，时常欢笑，如同我在时一般。”

苏酥心里哎了一声。

生女儿来成全自己的闺蜜情，这都什么老娘……

伍轻烟：“所以戒指是一对？”

李越儿点头。

“是，婉儿死后，太后悲恸不已随行遗物一件不落的送回了宫中。而后知道了这件事，便将属于婉儿的那枚翡翠戒指赐给了我。太后赏赐不敢擅动，自然规矩奉与库房……公主手中的这枚，本就该是她的。”

伍轻烟脸上写满了“失策”二字！

果真如断指张所说，是她急切了，一找到苏酥的把柄就急不可耐的攻杀上去了。若是沉稳一点，先去宫里头问问，怎么可能问不出来这戒指原是一对的！敬福公主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和李越儿的关系，太后知道，肯定皇后也知道嘛！

自己这昏招出的，恐怕现在连皇后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