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相拱手道:“原来军师早已掌握大局,在下佩服。”
“忙你的去吧。”
“是。”
……
雒阳北宫,芳林苑。
听闻有冀州消息,皇帝特意从德阳殿赶了回来。
走到一处殿阁前,侍从拦住去路。
“陛下,冀州百姓死伤过多,尸首无人处置,已经爆发瘟疫,卫宫人自疫区来,还请陛下远离。”
刘宏已经知道大概情况,之所以让卫良依一行人待在芳林苑,也是考虑这里人少,方便隔离。
皇宫人员聚集,十分惧怕瘟疫,而且这里是国家中枢,一旦瘫痪可不得了。
刘宏隔着帷幔问道:“良依,你在吗?”
“陛下,臣妾在。”
“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之事需要独居几天。”
女人首先注意的是别人是否关心自己,只有照顾好其心情,才好说事情,这一点刘宏十分清楚。
不等刘宏问,卫良依答道:“陛下,冀州百姓惨遭屠戮,南太行百里难见人烟,实在凄惨。
“而且,豪族私兵无法无天,听闻御史台来暗访,竟然起了杀心,对我们一路追杀。”
刘宏心里大概能猜到冀州情形,但听到这话,还是难免唏嘘。
在豪族眼里,敢于反抗的百姓,就好比乔木上横生的枝节,需要毫不留情的砍掉。
用这种眼光来看,死一个人是个数字,死一百万人也是一个数字。
卫良依问道:“陛下,臣妾有个想法,不知是不是小人之心。”
刘宏轻声道:“你说?”
帷幔后沉默一阵,随后传来卫良依的声音。
“冀州豪族,要把太行山脉杀成无人之地,让流民再无藏身之处。”
刘宏也跟着沉默起来。
自己明知豪族在杀人,朝野也都知道豪族在杀人,但整个朝野都在默许这种做法。
甚至自己,作为皇帝,也只能派禁军协助豪族,而不能公开支持流民。
“你先好好休息。”
刘宏转身离开,默默走上鸾驾。
有些事情,确实让人无可奈何,君王敢动豪族利益,就会被说成桀纣暴君,天下共伐之。
在宫道上走了不久,只见何进匆匆赶来,累得呼哧带喘。
刘宏命鸾驾停下。
何进来到跟前,拱手道:“陛……陛下,大事不好了,赤炎军攻破安平、甘陵两国,两位封王,都被赤炎军擒拿了。”
何进一口气说完,继续喘气。
“哦?”
刘宏眉毛一挑,不经意笑了笑,随后恢复严肃表情。
“赤炎军何人领兵?”
何进想了想,道:“赵云,赵子龙。”
果然是朕看重的人。
刘宏打了个哈欠道:“行军打仗之事,朕不太了解,你是大将军,召集懂军事者,设法应对就是了。”
“臣请调皇甫嵩?”
“不行。”
刘宏坐上步撵,摆手道:“虽然咱们和鲜卑议和了,但六郡兵马还要保持威慑,皇甫嵩不能回来。”
“那,朱儁?”何进继续问道。
“也不行,雒阳城不能没人保护。”刘宏摆手道。
何进犯难了。
刘宏道:“河北不是有卢植吗?”
何进急道:“卢植就是个废物,去河北一个多月了,河北接连丢失两个郡国。”
“你这么说,好像朕用人不当。”刘宏没好气道。
“臣不敢。”
何进拱手道:“卢植确实不行,他领兵毫无建树,还有这么大的损失,按律当斩!”
“那就斩了,你是大将军,军事我不管。”刘宏摆手道。
何进怕得罪袁隗。
“要不还是减死一等,把卢植调回来吧。”
刘宏问道:“你有何人推荐?”
何进皱眉道:“臣也不知啊,除了皇甫嵩、朱儁,还有何人能应对河北局势?”
“你问我?”刘宏没好气道。
说完,命令鸾驾起行。
目睹鸾驾远去,何进站在寒风中,有些无所适从。
……
雒阳南宫,大将军府。
春寒料峭,冷风阵阵。
何进没好气回府,侍从帮忙更衣,没来由挨了大将军一脚,直接摔在地上。
“大将军,好大的火气。”
何进看向厅堂,见有一人起身相迎,正是袁绍。
“本初,你来了?”
袁绍拱手道:“听闻河北战事不利,我特来大将军府,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助大将军的。”
“你来的正好,请坐。”
侍从帮忙更衣,何进来到主位坐下,侍从急忙奉茶。
何进面露烦躁,沉声道:“河北那边,卢植作战不利,我欲换将,但皇甫嵩、朱儁都有军务在身,不知换谁。”
袁绍一听,自家门下将领要被更换,心中忐忑起来。
这件事不是小事。
袁家需要有人建立军功,好提升威望。
“本初可识得名将?”
袁绍想自己去,但卢植都不行,自己恐怕也不行。
捋了捋胡子,袁绍道:“西凉董卓,勇武过人,旗下兵马更是厉害,我看可堪一用呢。”
董卓也是袁家门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何进凝眉,沉声问道:“董卓可用?”
袁绍笑道:“战场胜败之事,当然无法预知,但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何计?”何进急问。
袁绍缓缓道:“大将军可一面派兵镇压,一面派人招降,即便赤炎军胜了,劝他们投降了朝廷,大将军不还是赢了吗。”
“妙计啊!”何进一拍大腿。
……
冀州,博陵郡。
听闻赤炎军来袭,崔家立即动员部曲,巩固城防。
博陵是个小郡,原本是涿郡的,后来分到了冀州,所以和冀州豪族不是一路。
得知赤炎军来袭,崔家人也很吃惊。
管不了这么多,退敌为先。
因为和涿郡的关系,崔家派人向公孙瓒求助,公孙瓒派遣精锐前来助战。
赤炎军到达,立即开始攻城。
嗖嗖嗖——
崔家有钱,箭矢跟不要钱一样,一个劲儿招呼,赤炎军损失惨重。
张牛角在博陵城下指挥攻城,气急败坏。
褚燕劝说道:“兄长,博陵城防稳固,我们打不下来,不如撤吧。”
张牛角哪能轻易撤退。
自己来之前,张奉就劝说不要打,是自己非要打。
而且张奉给足了粮草军械。
如果打了败仗,自己都没法找理由,以后就抬不起头了。
“杀!跟我上!”
张牛角指挥亲兵,一起攻城。
褚燕见劝说不动,只好跟上。
忽然,只见张牛角翻身落马,褚燕心头一惊。
张燕骑马过去,只见张牛角躺在地上,左眼中了一个流矢,已经昏迷。
“保护天王!”
亲兵立即围了上来,以身躯护卫张牛角。
“撤!快撤!”
赤炎军丢下无数尸体,卷旗而走。
……
“掌教军师,快救救天王吧!”
夜半时分,张奉的房门被敲响。
张奉打开门,见是褚燕。
褚燕头发散乱、铠甲不整、一脸泪痕,好像遭遇了什么大变故。
“你别急,到底发生了何事?”
褚燕带着哭腔道:“天王中箭了。”
“啊?”
张奉大惊,急忙收拾药箱。
“走!”
一行人星夜出城,来到城外,和归来兵马碰面。
张奉跟着褚燕骑马,来到中军。
只见四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五大三粗的张牛角,一支箭矢直直插在张牛角眼睛上。
张奉翻身下马,来道担架旁,探了一下张牛角的鼻息,摸了摸脖颈。
已经硬了……
“褚将军,我就算医术再高明,也没法生死人啊!”
褚燕知道张牛角已死,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闻言跪在担架旁,嚎啕大哭。
其余兵将也都围了过来,一起痛哭。
张奉站了一阵,跪坐在褚燕身旁道:“褚将军,你还得镇定,天王的基业还得有人继承。”
褚燕擦了擦眼泪道:“天王孩子还小,恐难以服众。”
张奉拍了拍褚燕的肩膀道:“我代天王之父,将你过继到张家,以后你就是天王之弟,名正言顺继承天王基业。”
褚燕问道:“这样能行吗?”
张奉道:“我是赤炎道掌教,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褚燕对张奉伏地叩拜:“天父在上,请受张燕一拜。”
“快起来,快起来。”
虽然张燕比自己大不少,但各取所需,张奉也没有纠结。
张奉吩咐道:“张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护送天王灵柩回太行山,稳定局势,我会将物资逐步运往太行,那里才是咱们赤炎道的根基。”
“诺!”
……
“咳!咳!”
邺城,禁军大营。
这几日不知为何,卢植一直咳嗽,还不断高烧。
简雍一直在身旁伺候,也不见好。
卢植感叹:“是不是我约束不了冀州豪族,上天降下疫病惩罚?”
简雍也奇怪,自从自己从涉县回来,跟谁接触,谁就发高烧、咳嗽。
真是奇了怪了。
简雍劝说道:“先生,要我说,你直接把沮授召来,我一剑砍了他,一了百了。”
卢植笑了笑,嘴唇愈发苍白。
“我是朝廷顾命的大将,又不是草莽贼寇,哪能这么干?”
此时,士兵来报,朝廷使者前来传诏。
“扶我去接诏。”卢植有气无力道。
简雍拿来厚衣服,给卢植穿上,扶着卢植出营。
只见一辆囚车停在营地中央。
使者面容阴冷,等卢植参拜,便传诏道:“大汉皇帝陛下制诏,卢植自领兵以来,毫无建树,不仅不能平太行山贼,又致使安平、甘陵两郡国失陷,二王被擒,甚失朕望。
“大将军府议定,卢植减死一等,解除军职,上交印绶,乘坐囚车回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