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他自杀了。听到消息时,我倒觉得他是解脱了。而对于他,我竟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最后一次见到已是三个月前。面对许久未出门的他发来的邀请,我欣然接受了;心里想着他终于想开了。见到面后,他与先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眼里更复杂了。“陪我看下花吧。”我应了声,便从容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冬日的天气还较寒冷,即使是这春城也飘了雪。前几日冬樱花也早已随雪胎死腹中,仅留下了一地的光膀子树,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泛着水晶光泽的雪花与腐烂的红叶铺在上面,像极了彼岸花,显露出一种诡秘的感觉。我与他仍是走着,默不作声,不知他又在思索些什么,似有心事。
陪他走了一段,一颗梅出现在眼前,他终肯停下脚步来,似在等我。“你说为什么冬日只有梅花会开呢?”我不以为意,摇了摇头。他见状道:“好吧……”随即又向我抛出了个问题:“那为什么花会开呢?”此时我也不好推辞:“因为这是他们繁殖的必须义务……”“对。”他打断道,“那么接下来我来解释下吧。”“原本世界上的花大多都在冬日盛开的,但冬日是自私的,于是便想将花们牢牢地冻在冬天,便渐渐地滋生出变态的冷。”“这种变态的冷不知何时浸入了花的根中,侵蚀着树干,侵蚀着枝叶,最后仅剩一具空落落的躯壳,充斥着整个冬日。”“虽早有花已察觉异常,可冬也发现了,便用更加泠冽的寒风令其屈服,又渐渐腐蚀其反抗的筋脉………”
“花想反抗,可他敢吗?它周围都是早就是一具具空树了,反抗了也只会被周围所指责所谓的叛经离道,视为族群中的异类。而梅又是其中反抗最为激烈的。”“所以,它所受到的也是最为激烈的;但它仍以肉身硬撑,无论风雪是如何激烈,它仍撑了下来,开出了冬日唯一的红。”
“那么,花之所以会开,是因为它们的必须的繁殖义务,是自然的硬性法制,更是世间万物的对花开的定义。”“梅虽打不破世间的限界,但它仍别具一格,不像周围,全都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啊。”我有点被他吓到了,“你想表达什么?”“没什么,只是好久没看过梅了,难得看着这么好一次。”“不过,我还是从中看到了结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醒了,明天就是他的火化日了,那天的所见所闻因他的离去在我心中愈加深刻了……
他的事情办完了,我站在他墓前,望着他那有声有笑的父母;我知道,他解脱了,就这样简朴。望向天空,我似又看到他的身影:他站在黄泉路上,周围的彼岸花开的深红,手上握着血红的梅枝,随彼岸花愈加血红了……
清明到了,我又去看他了。上完香后,一抬头,一株血梅开的正艳。我知道,属于他的梅花终于开了,而他也早已化成了这株梅花,以独特的方式绽开着。他仍在等我,我似乎已经快追上他了,已经与他越来越像了。临走前,我折下了小条梅枝,而梅也在我的手中愈加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