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大夫

少年的气息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冰冷。

血液被冰冷的雨水冲刷,两人身后血色蜿蜒。

“要先止血。血再这样下去,别说江州,怕是连今晚都撑不过去。”唐喜摸着少年越来越冷的身体,加快了脚步。

她将少年背到后面还没有被烧毁的后罩房中,随意找了间屋子,推门进入。

这间屋子布置精巧舒适,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香气,地上铺着精致柔软的垫子,处处可见布偶,竹哨子,拨浪鼓等精巧的小玩意,想来这应该是那个小丫头的房间。

小孩子经常磕磕碰碰,这里应该会备有药物,要给他做个应急处理,然后送去医馆。

唐喜将少年放下,在这屋里翻找起药箱来。

翻找许久,她终于在门边的柜中找到了药箱。

“金创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绿瓶子...好像是这个。”她打开箱中的瓶子,一一辨认。

“小子,你可得撑住啊!”她脱下少年染血的衣物,将找到的药胡乱的撒在伤口上,随后将房间内找到的一些小孩衣物撕成布条,一圈又一圈紧紧的缠在上面。

处理完成以后,唐喜终于松了一口气,血止住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少年送去医馆了。

唐喜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面露难色,少年伤口不能沾水,不知道那辆马车能不能从角门牵进来呢?

事实证明,这门太小,马车没法进来。

没办法了,唐喜站在马车旁叹了口气。回到屋内找了把雨伞,将熟睡的小丫头从马车里转移到了后罩房中。

看来今晚剩下的时间,只能在这后罩房里度过了。

“大夫!大夫!”

天刚蒙蒙亮,济世堂的大门便被敲得咚咚作响。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早就敲门!”门内的伙计带着点起床气,颇有点不满的打开门。

“李大夫回家了,昨晚不在这。”堂内的伙计有些嫌弃的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打了个哈欠:“要看诊买药等到辰时再来。”

“大哥,生死攸关啊!大哥,李大夫住哪里,我要请他出诊!”唐喜面露急色,匆匆上前询问着大夫的住处。

那个少年突然发起烧来,身体温度烫的吓人,让唐喜束手无策。等到大雨一停,唐喜就急忙赶了过来,匆匆忙忙,在湿滑的路上不知滑倒多少次,弄得全身脏兮兮的。

“城东,梧桐巷,巷口种着杏树的那家就是。”许是看着眼前的小孩着急,伙计告知了唐喜大夫的住处。

“谢谢,大哥!”打听到住处,唐喜急匆匆的向着梧桐巷而去。

“哎!小孩,慢点跑!”那伙计看着跑的快要跌倒的小孩,大声提醒着。

“知道了!谢谢你了,大哥!”

唐喜奔跑在青白色的晨曦里,不多时便到达了梧桐巷。

李大夫是个年过七旬,发须全白的老头,唐喜敲门时,他正精神抖擞的在自家院中练习五禽戏。

“李大夫!救命啊!李大夫!”唐喜一进门便心急的拉着这位老先生向门外走去。

“哎,你这孩子,再心急也得等老夫拿了药箱再走。”李大夫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孩子温和的说道,随即进屋拿了药箱,随着唐喜前往金府出诊。

到了金府,唐喜引着李大夫从角门进入。

进入府内,李大夫打量着周围,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这也太安静了,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

等进入屋内,浓浓的血腥味和熏香味混杂着,地面上一片狼藉,柔软的垫子上晕染着大片血迹,李大夫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年不禁讶异出声:“这不是金府的小少爷吗?这是怎么了?”

“李大夫,快看看他,他身体温度烫的吓人!”唐喜拉着老大夫上前,让他查看着少年的伤势。

“金老爷方夫人呢?怎么没看见他们?”老大夫急急问道。

“他们已经...没了......”唐喜话语中的沉重让老大夫的不详预感成了真,“大家都没了...只剩他们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已经猜到大致情况的李大夫怜惜的看着眼前不省人事的兄妹,吩咐着眼前的孩子,“小丫头,你去烧点热水来,我为这孩子重新包扎一下。”

“好的!”得到大夫的嘱咐,唐喜立马出房间烧水。

也许因为是小丫头的住所,后罩房里有着一个小小的厨房,里面有着水缸和些许容易保存的食物,她点起炉灶,按照李大夫的吩咐烧水。

等到唐喜端着热水进入屋内,李大夫已经给少年处理完毕,正坐在屋内桌边写着药方。

“你先用热水给这孩子擦洗身体,切记伤口处不能沾水。这些药方你拿着去济世堂抓药,这是外伤用药,这是退热的,这是补身体的,快去吧!”李大夫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唐喜并一一告知她对症的处方。

“好的。谢谢大夫,我送您回去。”唐喜接过药方,准备送老大夫出去。

李大夫却依旧坐在桌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唐喜面露疑惑,他温和的笑笑,摆摆手道:“你快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你们这些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没个大人可怎么办啊。你给堂里的伙计捎个话,就说我今天不去看诊了。”

“嗯,好。”听着老大夫温和的话语,唐喜心间一酸,不禁有些哽咽。

“好孩子,快去吧!”

唐喜带着些许泪光点点头,拿着药方离开了。

到了济世堂,唐喜将药方交给抓药的伙计,并将带的话一并告知,随后带着药回到了金府。

回到金府时,老爷子正在帮着发烧的少年擦洗身体。

“李大夫,您坐,放着我来吧!”看见这一幕的唐喜急忙将药包放在桌上,上前接过了大夫手中的帕子。

“没关系,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这点活老夫还是做的好的”,李大夫捋了捋自己全白的胡须,语气温和的说道。

“好,那我去熬药!”唐喜提起桌上的药包往外走,却被李大夫一把拉住了。

“这也让我来吧,我把老骨头不做点事怕是要生锈了。”老大夫拿过唐喜手中的药包,“好孩子,你也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那就交给您了。”经历过昨晚,恐慌,害怕,惊惧,种种情绪堆砌在心头,让唐喜身心俱疲,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着要出门煎药的老大夫,唐喜忽然想起花园内的惨状,还是让老爷子不要到那里去。

李大夫刚要出门,忽然听见唐喜开口请求:“大夫!…爷爷,请您答应我一件事!不要…不要走出这个房子的范围……”

“报官了吗?”听到唐喜的话,老大夫沉默半晌后问道。

“没有,是匪徒……,少爷还没醒……,我想等他醒过来以后再做决定……”

“我知道了。”老大夫沉声回道,随后便提着药包出去了。

想到自己终于可以休息,唐喜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如同散架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休息半晌后,唐喜洗漱干净,换了一身从后罩房中找到的衣裙。虽然衣服有些大,但胜在舒适。

“嘿,没想到洗干净以后是个俊丫头啊!”在外面煎药的老大夫看见出来透气的唐喜打趣道,“还是这样看起来舒服一点”。

唐喜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笑了笑。平时在外行走都是特意弄的脏兮兮的,偶然干净一点还让她有点不习惯。

“你不是金府的丫头吧!”老大夫边给小炉子扇风边和唐喜闲聊着。

“不是。”唐喜摇摇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李大夫身边看着他煎药。

“我就说没见过你,像你这么俊的小丫头,我见过肯定记得!唉,老夫和金家有几十年的交情,没想到他们家最后落到这个下场……”

“嗯,老爷子,节哀……”

“那小子醒来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年纪轻轻就……”聊着聊着,老爷子忽然心情沉重起来,“唉,以后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啊”

“呀,药好像煎好了。”唐喜看着眼前冒着苦味,发出咕咚声的药罐突然说道。

沉重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李大夫倒出两碗散发出苦味的药汁,将其中一碗递到了唐喜眼前。

“我也要喝吗?”

唐喜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药碗。

“喝吧,预防风寒。”李大夫和蔼的将药递给她。唐喜看看眼前的药汁,再看看大夫和蔼的笑脸,为了不辜负老爷子的好意,一口气喝下了那碗苦药汁。

“老爷子,这孩子为什么还没醒?”

喝完苦药,唐喜看着床上的小丫头疑惑的问着,这孩子也太能睡了,不仅昨夜没醒,现在都快日上三竿了,这孩子还是没醒,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没事,只是被用了点药,估摸着再过几个时辰就醒了。”正在给少年喂药的老爷子慈爱地摸了摸小丫头睡的红扑扑的小脸,轻轻地为她掖了掖被子。

希望这兄妹俩可以早点醒来,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唐喜衷心期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