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妖域

赵笈第二次从老狐口中听到妖域二字，忍不住望向毛发斑白的老狐：“妖域，很恐怖？”

山风吹动言子庙的大门，掀动赵笈的僧袍。

老狐闻言一怔，前爪悬在半空，黄褐色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不知道妖域？”

它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赵笈摇头，僧袍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从未听闻。”

老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目清朗如画。

它修行百年，见过无数奇人异士，却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存在。

赵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修为气度，分明是历经千锤百炼才有的沉淀。

谈吐见识更是远超寻常修行者，连那些名门大派的嫡传弟子都未必及得上。

老狐原本猜测他是佛门哪位隐世高僧的关门弟子，下山历练镀金，却不想他竟连妖域这等修行界常识都不知晓。

“怪哉...”老狐低声喃喃，尾巴不自觉地扫过地面，扬起几片枯叶，“你这一身修为远胜过这个年纪的修行者。你师承何处？”

赵笈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狐老误会了，我就是个寻常和尚，并无什么厉害背景。”

老狐以为赵笈避而不答，也不追问。

只是抖了抖耳朵，站起身领着赵笈朝庙外走去。

二人来到言子庙后面一座山丘，顺着山道朝上攀去。

老狐身形比寻常狐狸大上两圈，走在前面，犹如佝着背的人类老者。

“妖域啊，”老狐声音在山风中时断时续，“顾名思义，就是妖怪的领域。当某个地方妖怪数量过多，或者妖怪的实力足够强横时，妖气就会改变那里的地形和灵气，变成只适合妖怪生存的天地。”

赵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上老狐的步伐。

山路崎岖，他却如履平地，连衣袍都不曾沾上半点尘土。

“你可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老狐忽然问道。

“自然。”

“妖域也是如此。”

老狐停下脚步，抬起前爪指向远处笼罩在灰雾中的芒砀山。

“正如那伏虎坡，原本是处灵气充沛的福地，如今被妖气侵蚀，鸟兽绝迹。再过些时日，若是棋盘成型，怕是就要形成新的妖域。”

赵笈顺着它所指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山脉上空盘旋着几缕黑气。

他眉头微蹙。

老狐继续解释道：“在妖域之中，精怪受妖气滋养，甚至可以发挥出远超出自身的能力。

一只寻常山魈，在妖域里能变得力大无穷；一条普通蛇妖，入了妖域便可能生出腾云驾雾的本事。”

它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正因如此，佛门和道门中人想要铲除妖域，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

赵笈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代价？”

“性命，修为，法宝...”老狐叹息道，“八十年前，老朽亲眼见过三位道门真人联手镇压一处初成的妖域，结果两死一伤，连本命法宝都折损其中。”

山风忽然变得猛烈，吹得老狐的毛发根根竖起。

它仰头望向北方，那里是连绵起伏的北邙山脉，在暮色中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

“北邙山脉深处，就有一处存在了上千年的妖域，”老狐的声音变得凝重，“盘踞着一尊号称‘黑山’的恐怖大妖。

当年佛门的大慈恩寺、道门的玄天观联手，出动数位高僧、真人，布下天罗地网，却还是没能将其铲除。”

赵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连佛道联手都奈何不得？”

老狐苦笑：“那一战，佛门折了两位高僧，道门陨落三位真人，连玄天观的镇观之宝玄天镜都碎了。

最后只能与黑山立下契约，任由其占据北邙山深处三千里地界，只要不越界作乱，便互不干涉。”

赵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既然妖域如此危险，为何不趁其未成气候时剿灭？比如那伏虎坡。”

老狐摇摇头：“谈何容易。妖域初成时，妖气最为活跃暴烈，贸然闯入，十死无生。待其稳定下来，又已根深蒂固。再者...”

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修行之人，谁不惜命？”

赵笈苦笑一声，沉默不语。

若非他诸多法术在身，又有玉藕分身，自持不会真的陨落。

否则应该也是不敢独自闯入伏虎坡的。

修行之人，与天争命，也最是惜命。

他转而问道：“狐老，伏虎坡离青溪县城不过数十里。若是妖域成型，岂不是危害更大？”

“不错。”老狐神色凝重起来，“不同于北邙山脉深处那妖域，伏虎坡离人间太近。一旦妖域形成，势必会对青溪县城造成威胁。”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老朽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妖域规模成型，吸纳足够的精怪，甚至会冲击县城。”

赵笈目光一凛：“为何？”

“不同于老朽这般修行道门正法的妖族，”老狐叹息道，“寻常精怪想要修行，只能靠本能吸收灵气，进境缓慢。而人类...”

它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人类这种充满灵性的生物，对大多数精怪而言，无异于大补之物。”

赵笈脸色微变，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鸦鸣，更添几分萧索。

赵笈忽然开口：“狐老为何对妖域如此了解？”

老狐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因为老朽当年还在泰山娘娘麾下时，曾亲眼见过一处妖域的诞生。”

赵笈挑眉，等他继续。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狐声音飘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年南边有个叫落霞镇的地方，就是被一处小型妖域吞噬。

全镇上下三百余口，无一活口。还是泰山娘娘座下青鸟仙使亲自出手，铲除了那座妖域。”

赵笈若有所思地看着老狐：“所以狐老才如此关心伏虎坡的妖域？”

老狐点点头：“若能阻止一处妖域形成，或许能证明老朽向道之心未改。泰山娘娘仁慈，或许会容我再归泰山。”

它忽然抬头，黄褐色的眼睛直视赵笈，“只可惜我文心刚刚恢复，修为不济。若想阻止妖域诞生，只怕还需法师你从中周旋。”

赵笈迎上老狐探究的目光，“狐老说笑了，我今晚九死一生才从那里逃出。如何有能力对付那些棋兵。”

狐老摇头：“指望你我自然不成。”

他指了指青溪县的方向：“但妖域一旦成型，祸乱之深，非常人想象。小友可将此事通知朝廷巡妖司，借助朝廷之力。”

赵笈闻言皱眉：“狐老有所不知。”

他又将先前和道门去抓旱魃，青溪县令不信他所言之事说出。

在没有获得切实证据前，想要调动巡妖司，只怕力有不逮。

狐老见状，思索片刻：“如此的话，只怕就需要你从中周旋，将此事通知青溪县神灵。借助佛门伽蓝和道门城隍之力，铲除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