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间天籁

乔珠电视剧看多了,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痛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迎上女人微蹙的眉心,少年双手一颤,松开握着她脚踝的手。

“对不起,冒犯了。”

十三低着头道歉,许是气氛太过尴尬,他抽出两张湿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乔珠的本意是先把他弄过来,省得301那群人再找他的麻烦。

前提是这麻烦也别找上她。

她拎起沙发上的包,声音十分冷静,“在这休息一会吧,我会跟你们领班说一声。”

“好。”

十三试图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却因为手使不上力,还没等站稳,整个人又朝茶几扑了过去。

乔珠忙不迭地扶住他。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不怪思婧犯花痴,这人长的确实漂亮,薄唇端鼻,脸色苍白却难掩清俊。

“我没事。”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估计是骨折,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乔珠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骨折能自己痊愈的,简直就是文化冲击。

此刻十三跟她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眼眸低垂,细密的睫毛还在轻轻颤动。

望着这双漂亮的眼睛,乔珠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总喜欢救风尘了,就像碰到一只找不到家的可怜狗狗,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可能抛下不管呢?

乔珠下定决心般攥了攥拳头。

“走,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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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行的规矩,介意吗?」

「不介意。」

「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遗产。」

「霍先生有委托律师或者留下公证过的遗嘱吗?」

「没有。所以他父母准备以我生前苛待公婆,冷淡丈夫为由,起诉我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从而剥夺我的继承权。」

「你确实这样做了吗?」

二人的对话从音响中传出,余清宴靠在办公椅上聚精会神地听,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他对她撒谎了,他们这行根本没有这项规矩。

他只是太久没见她了,不知道为什么,重逢的每一帧画面在他眼中都如此清晰,就好像在他心里已经描摹了千百遍似的。

她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想把它们记录下来。

最好是刻进脑子,封在骨血里,他要永远记住这一刻。

「我对他确实有些冷淡,但从来没有苛待过他的父母。」

「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呢,她不是你的丈夫吗?」

「那时候家族联姻,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是后来……」

叮咚叮咚……

急躁的门铃声响起,短促而焦急地回响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余清宴对着屏幕按下暂停键,人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论门外是谁,他都不打算去开这个门,就等着把人耗走,再继续听完接下来这段录音。

她说她不爱霍锦行,嫁给他只是迫不得已。

余清宴只感觉这辈子听过的所有情话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句迫不得已来得动听。

简直是声声入耳,人间天籁。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余清宴曾经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无法长时间处于高强度的噪音之下,但这匆忙到访的不速之客却显然忽略了这一事实。

在他持续不断的强烈攻势下,余清宴终于面色不虞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离开座位。

一门之隔外的王庆脸色很难看,按门铃按得手都快抽筋了。

他刚想放弃,准备明天再过来找余清宴算账,大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余清宴的表情有点冷,他看了王庆一眼,又缓缓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文件袋上。

“余清宴!”王庆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诘问,“一整天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你到底干嘛去了?”

余清宴显然没有邀请他进屋坐坐的意思,甚至手还停留在门框上,好像随时准备关门送客。

“有事就说吧,我挺忙的。”

王庆闻言冷笑,“案子刚刚办完,你有什么好忙的?”

律所几十张嘴都等着吃饭呢,他天天东南西北地跑业务,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单子他说不接就不接,哪有这么当合伙人的。

王庆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鞋从门缝里挤进来,塞给他一份文件,“呐,新案子,提成不少呢。”

余清宴看都没看那份文件,把它原封不动地放在玄关的鞋柜上,转头回了书房,“拿走吧,我有新案子了。”

王庆不依不饶地拦住他,自从昨晚目睹余清宴中途离席,他就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人向来冷静理智得可怕,极少有外物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而且还是那样的急切烦躁。

他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是不是乔珠找你了。”

余清宴的神色十分平静,他绕过王庆继续往房间里走,根本没打算回他的话。

“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不辞而别的了?”王庆的语气很冷,“你花了这么久才走出来,为什么又要往火坑里跳?”

他这话实在犀利,距离书房还有半米时,余清宴停下了脚步。

王庆说得没错,乔珠的不辞而别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恐怖的灭顶之灾。

他本来就有点神经衰弱,那段时间更是频繁地做噩梦,梦里他总是没来由地站在同一个十字路口,看着乔珠无数次从他面前跑过,不肯停下,终于有一次他伸手拦住,于是乔珠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疑惑地问,“你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乔珠便不感兴趣地转过身,像一片雨雾,又像是一缕无法留下痕迹的云烟,随着他的惊醒,顷刻间消散了。

思及于此,余清宴的眸色又冷一分,神色却依旧温和平静,回头看着王庆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回荔城吗?”

王庆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书房的灯没有开,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独自走进黑暗的房间里,却将声音留在了外头。

“没什么。”

“只是想找她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