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小镇,细雨如丝,润透了青石板路,也晕染开了满城的诗意。白芷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蜿蜒的巷弄,巷口的老杏树,残花簌簌而落,似在诉说着春将尽的不舍。
她是小镇上的绣娘,十指灵动,能在锦缎上绣出春花秋月、飞鸟游鱼,却绣不出自己心中的那一抹温柔。每日清晨,她总会在临街的绣坊,推开窗扉,让那缕带着花香的风,轻拂过五彩丝线,也拂过她的思绪。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当白芷低头专注于手中的绣品时,一阵悠扬的笛声飘进绣坊。笛声婉转,如诉如慕,她不禁放下针线,循声而去。在小镇的古桥边,她看见了那个吹笛的少年,他叫苏逸,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眉眼间尽是温润。阳光洒在他身上,映出淡淡的光晕,仿若从画中走来。
自那以后,笛声成了他们之间无声的邀约。每个黄昏,苏逸都会在桥边吹笛,白芷则会带着未完成的绣品,静静聆听。有时,他们也会沿着河畔漫步,谈诗论画,分享彼此的心事。苏逸说,他想成为一名游历四方的乐师,将江南的曲调传遍天涯海角;白芷则轻声回应,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会在这里,用绣品记录下他的足迹。
夏日的夜晚,繁星点点,他们并肩坐在老杏树下,苏逸会为白芷吹奏她最爱的曲子,而白芷则会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上面绣着的正是那晚的星空。绣帕上的星辰闪烁,似在见证着他们的约定:等苏逸学成,便回来娶白芷,在这小镇的烟火中,共度一生。
然而,命运的轨迹却悄然偏离。深秋的一天,苏逸匆匆找到白芷,眼中满是挣扎与无奈。原来,他被京城的乐府选中,将有机会为皇室演奏,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遇,却也是他们分离的开始。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苏逸紧紧握住白芷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白芷强忍着泪水,微笑着点头,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塞进他手中,“我等你,不管多久。”
苏逸离开后,白芷每日都在绣坊等待。她在绣品上绣满了对他的思念,绣出他们走过的每一条小巷,看过的每一片风景。寒来暑往,绣品堆满了阁楼,可苏逸却音信全无。
又是一年暮春,杏花再次绽放。白芷依旧在古桥边等待,手中的绣品已变成了他们初遇时的画面。细雨中,她仿佛又听见了那熟悉的笛声,可当她转身,桥边空无一人,只有飘落的杏花,洒落在青石板上。
多年后,小镇上来了一位流浪的乐师。他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却总在古桥边吹奏着一首悲伤的曲子。有人说,他曾是京城乐府的得意门生,却因得罪权贵,被逐出京城,从此流落天涯。
那个黄昏,白芷像往常一样来到桥边。乐师看见她,手中的笛子突然滑落。他缓缓抬起头,白芷愣住了,眼前的人,正是她等了半生的苏逸。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曾经明亮的眼眸,如今满是沧桑。
他们默默对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中。良久,苏逸弯腰捡起笛子,吹奏起那首他们最爱的曲子。笛声呜咽,似在诉说着这些年的漂泊与思念。一曲终了,苏逸轻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白芷眼中泛起泪光,她缓缓摇头,“不,你回来了,就好。”然而,命运并未给他们太多相聚的时光。几日后,苏逸染上重病,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白芷将苏逸葬在老杏树下,她把自己这些年绣的所有作品,都陪葬在他身旁。在墓前,她放上了最后一幅绣品,那是他们在星空下的约定。
多年以后,当人们路过那棵老杏树,总会听到一个传说:每到月圆之夜,便能听见悠扬的笛声和轻柔的绣针穿梭声,那是白芷和苏逸,在另一个世界,续写着他们未完成的故事,只是,这故事里,满是无法言说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