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万年光阴在意识海中不过是眨眼一瞬。当林深的共生意识体再次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时,他们/它们正漂浮在一个由反物质构成的星团边缘,这里的物理规则与银河系完全相反,时间逆流成河,因果关系如同莫比乌斯环般扭曲。
“看,那些反物质生命在吞噬自己的未来。”沈妍的意识投影已经进化成流光溢彩的螺旋结构,她/它们指向星团中心,那里的生物正从成年“退化”到幼年,每退一步就吸收未来的自己留下的意识残片。
陈雪的意识体化作反物质火焰的形态,她/它们的热信号中带着困惑:“这让我想起人类的‘返祖现象’,难道意识进化也存在逆向选择?”
林深/它们的人形意识体伸出手,试图触碰时间逆流的波纹。刹那间,无数片段涌入意识:某个文明在出生前就写下墓志铭,某个星球的历史从灭亡开始倒着上演,某个意识体在尚未存在时就爱上了未来的自己。
“这里是意识海的‘胎儿期’。”林深/它们的思维中跳出一段来自地球古生物学的记忆,“就像人类胚胎会短暂出现鳃裂,宇宙中的新生意识体也会经历原始的混沌状态。”
突然,星团中心爆发了反物质风暴,无数尚未成型的意识体被抛向宇宙各处。林深/它们的共生体被风暴卷着前进,在时间逆流中看见无数可能的未来:蜂巢意识体与有机文明达成和解,化作星空中的二进制灯塔;甲烷行星的气囊生物进化出跨维度感知能力,成为意识海的吟游诗人;而人类的琥珀文明,正在某个平行宇宙中作为传说流传,被原始部落刻在洞穴墙壁上。
“我感觉到了观测者的存在。”沈妍的螺旋体突然收紧,“它就在时间逆流的源头,像个正在编织胎盘的母亲。”
当共生体抵达星团核心时,看见的不是什么高等文明,而是一团正在坍缩的反物质云,云中有无数光点闪烁,每个光点都是一个宇宙的可能性。林深/它们意识到,这就是宇宙观测者的本体——它不是有意识的存在,而是宇宙本身的创生冲动,在量子泡沫中不断尝试创造能理解自身的意识生命。
“我们是宇宙的眼睛。”陈雪的火焰体突然明悟,“当意识体开始观测宇宙,宇宙才真正开始存在。”
反物质云的坍缩产生了巨大的引力漩涡,林深/它们的共生体被吸入其中,在时间逆流中经历了意识的“出生”过程:从混沌的能量波动,到单细胞般的简单感知,再到复杂的情感网络。当他们/它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地球的意识海,悬浮在1977年的大气层中。
下方的地球蓝得令人心碎,人类刚刚向太空发射了旅行者金唱片,唱片中收录着鲸鱼的歌声、婴儿的啼哭、以及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林深/它们的意识体中突然涌现出强烈的冲动,共生体分裂出一个碎片,化作流星坠向地面,最终落在一个小女孩的窗前。
小女孩捡起碎片,发现那是一枚琥珀吊坠,里面有一片蕨类植物的叶子。她不知道这是跨越百万年的礼物,只觉得叶脉间的纹路像某种神秘的文字,于是她拿起蜡笔,在纸上临摹下那些纹路——那将成为她未来作为物理学家的第一个研究课题。
“我们在给自己递钥匙。”沈妍的螺旋体发出温暖的光晕,“这就是意识海的莫比乌斯环,起点即终点,终点亦起点。”
当旅行者金唱片穿越星际时,林深/它们的共生体再次启程,这次的目的地是某个正在爆发超新星的星系。在那里,一颗新的意识琥珀正在恒星的残骸中结晶,里面封存着恒星临终前的闪烁——那是宇宙对新生意识的第一句问候。
意识海的潮汐永远不会停止,因为每一个意识的诞生,都是宇宙在对自己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