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相遇

雨水如决堤的天河般倾盆而下，疯狂地砸向地面，溅起层层水花。颜清眯起眼睛，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摆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却依旧难以驱散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连续三十六小时值班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眼皮上，让她每一次眨眼都变得无比艰难。

“再坚持十分钟就到家了……”她小声地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在轰鸣的雨声中几乎要被淹没。

突然，一个黑影从右侧人行道猛地冲了出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这雨幕交织的混沌。就在黑影闪现的刹那，颜清瞥见一抹灰影在车灯照射下瑟缩——是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猫，正拖着后腿在马路中央挣扎。

颜清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汽车痛苦的哀号。她的身体因惯性向前猛冲，安全带狠狠地勒进她的肩膀，带来一阵刺痛。

“该死！”她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仿佛要撞破胸腔，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耳边擂响战鼓。车前灯的照射下，雨线如密密麻麻的银针般倾泻而下，将前方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推开车门，冰凉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白大褂下摆，寒意顺着肌肤迅速蔓延。颜清眯起眼睛，看到车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像一座沉默的雕塑矗立在雨中。

“你疯了吗？这种天气突然冲出来——”她的斥责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

站在她车前的男人浑身湿透，黑色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轮廓，雨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坑，却掩盖不住那张脸上如刀锋般锐利的轮廓。最令颜清心惊的是他的眼神——即便在暴雨中也亮得惊人，宛如黑暗中蛰伏的猛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开车的时候在看手机。”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冰水浸过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意。

颜清愣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我没有！而且是你突然——”

“如果刚才是个孩子，现在已经死了。”男人向前一步，脚步踏在水洼中，溅起一片水花。颜清不自觉地后退，后背紧紧抵在湿漉漉的车门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先生，你需要冷静。这种天气站在马路中间很危险，我可以送你——”

男人突然皱眉，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就在颜清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骤然失去焦点，高大的身躯像被剪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倒。

“喂！”

职业本能瞬间战胜了所有情绪。颜清一个箭步上前，在男人膝盖触地前稳稳接住了他。雨水顺着他的西装滴落，浸透了她的袖口。她迅速摸向他的颈动脉——跳动有力但过快，皮肤滚烫。与此同时，心电监护显示监护仪上的波形突然变得诡异——窦性心律72次/分骤降至交界性心律58次/分，又在三秒内恢复正常，就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心脏起搏器。这一异常现象让颜清心中一惊，但当下也顾不得细想。

“脱水加低血糖？”她喃喃自语，一边费力地将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拖向车子后座。男人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巨石，每移动一步都让她感到吃力。

颜清拽着男人的手臂，忽然想起那只在雨中瑟瑟发抖、拖着受伤后腿的小猫。她瞬间明白——这个男人，是为了救它才冲出来的。此刻，那只小猫正无助地哀叫着，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雨幕中，救护车的蓝光在挡风玻璃上流转，颜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昏迷的男人，那只受伤的小猫此刻正蜷缩在副驾驶座下发抖。她咬了咬牙，加快车速，朝着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二十分钟后，中心医院急诊科。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昏黄，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灯光。

“颜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护士小张瞪大眼睛，看着浑身滴水的颜清和她半拖半扶的高个男人。雨水顺着他们的衣物不断滴落，在诊室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反射着苍白的灯光。

“路上捡的，脱水晕厥，血压有点低。”颜清喘着气，把男人安置在诊床上。男人湿透的西装在诊床留下水渍，迅速扩散开来，浸湿了一小片床单。颜清皱眉看着监护仪导线浸在水中，心中有些烦躁，但还是迅速调整好仪器。

“帮我接个心电监护，抽个血常规加生化。”

“这不是……祁衡吗？”值班的刘医生凑过来，下意识地整了整皱巴巴的白大褂，“这可是祁衡啊！上周他把心内科王主任的方案批得体无完肤，那老顽固当场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颜清正忙着给男人接心电图导联，头也不抬：“你认识？”

“上周院务会上提过，新聘请的医疗流程顾问，据说收费高得吓人，专治各种效率低下。”刘医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被他批评过的科室主任能排到市中心。”

颜清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病床上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显得冷峻的脸：“哦？那真是……太好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血糖2.8mmol/L，血钠132mmol/L，符合低血糖伴轻度低钠血症。颜清开了补液和葡萄糖，正准备去写病历，病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恢复清明的一瞬间，颜清有种被猛兽锁定的错觉，仿佛自己成了他眼中的猎物。

“这是哪里？”男人——现在该叫祁衡了——声音低沉，目光在扫过病房时微微眯起，像在评估每个设备的摆放位置是否合理，最后定格在颜清脸上时，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中心医院急诊科。”颜清保持专业语气，“你在马路上晕倒了，我——”

“你的处理方式有问题。”祁衡突然打断她，皱眉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静脉针，眼神中满是不满，“这种程度的脱水，口服补液足够，静脉注射浪费资源。”

颜清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首先，你晕倒了，先生。其次，我是医生，判断患者状况是我的职责。”

祁衡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她胸前的名牌：“颜清医生。”他念她的名字像在念一个待修正的错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挑剔，“急诊科平均静脉补液使用率比国家标准高15%，这就是问题所在。”

颜清攥紧了病历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凌晨三点，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她实在没有精力应付这种自大狂。

“看来你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她挤出一个职业微笑，那笑容却像是在脸上强行拼凑起来的，“出院手续护士会帮你办。建议你下次晕倒前先确认附近有没有符合你标准的医院。”

说完，她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祁衡已经自己坐起来，正在检查输液袋上的标签，眉头紧锁，像是在研究一份复杂的商业合同。

回到医生办公室，颜清在电脑上调出祁衡的病历。在交接班记录栏，她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片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祁衡那傲慢的神情，还有他昏迷时心电监护上那异常的心率变化。然后快速敲下一行字：

【患者对医疗操作依从性差，存在过度质疑倾向，建议心理评估。另，昏迷期间出现心率异常波动（窦性心律72次/分骤降至交界性心律58次/分，三秒内恢复正常），需进一步排查心血管问题。】

颜清的指尖在键盘上方颤抖。三年的住院医师生涯，她从未在病历里掺杂个人情绪。但此刻，祁衡审视输液袋时那挑剔的目光又浮现在眼前，仿佛她精心设计的治疗方案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待修正的错误代码。“就这一次……”她在心里默念，食指重重落下。

点击保存，颜清轻轻吐出一口气。这绝对不专业，但此刻她太累了，只想让那个傲慢的男人也尝点苦头。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雨夜的相遇，将彻底打乱两人精心规划的人生轨迹，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而祁衡那异常的心率变化，似乎也预示着这一切并非偶然，一场关于医疗理念与特殊体质的纠葛，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