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灵田霜露
天元州的暮春仍带着料峭寒意,苏寒蹲在凌霄宗外门灵田边,指尖掐着一株泛黄的「清灵草」,眉头微蹙。晨露顺着草叶滑落在粗布麻衣上,洇开小片水痕,远处「凌仙峰」的云雾在朝阳中翻涌,宛如宗门长老们袖中翻卷的云纹。
「苏寒,发什么呆?」一道压低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同为杂役弟子的陈渊抱着竹筐路过,火红色灵根在眉心若隐若现,「今日要给第三区灵田浇「乙木灵液」,执事堂那帮人盯着呢。」
苏寒应了一声,将病恹恹的灵草丢进竹篓。他腕间戴着一枚古朴的玄冰戒,戒面刻着早已模糊的云纹——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七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是血的男人将戒指塞进他掌心,只说了句「去凌霄宗」便再没醒来。
「你说,」陈渊蹲下身帮忙整理灵草,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愤懑,「咱们每日累得跟凡俗农夫无异,那些内门弟子却能在凌仙峰上听长老讲道,这公平么?」
苏寒沉默片刻,目光掠过远处正在指点弟子练剑的外门长老。他清楚,外门弟子中九成以上都是灵根驳杂的凡俗少年,能踏上修真路已属万幸,至于公平——三个月前他刚入宗时,曾亲眼看见某位弟子因偷学内门心法,被执法堂废去灵根逐出宗门。
「先把灵液浇完。」苏寒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掌,从怀中摸出个小玉瓶。瓶中淡绿色液体正是陈渊所说的乙木灵液,价值三十块下品灵石,足够寻常农户全家一年的用度。
两人走到第三区灵田时,日头已爬至中天。灵田中整齐排列着近百株「洗髓草」,叶片本该呈现通透的翡翠色,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灰绿。苏寒刚要拧开瓶塞,忽听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笑声:「哟,这不是咱们「猎户村」来的「天才」么?」
三名义气弟子缓步走来,为首的少年锦衣玉带,正是外门弟子王浩。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玉质剑坠,眼神扫过苏寒腕间的玄冰戒,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听说你觉醒了天灵根?怎么还在灵田做杂役?莫不是长老看走了眼?」
苏寒握瓶的手微微收紧。他确实是三个月前通过「测灵碑」检测出冰雷双属性天灵根,却因外门长老闭关,至今未被正式收入门下。这期间他遭尽冷眼,连负责分配任务的执事都刻意刁难,将最苦最累的差事派给他。
「王浩师兄说笑了,」陈渊赔着笑打圆场,「苏寒不过是刚入宗的新人,哪能跟您比?您可是去年外门大比前三十的高手……」
「我跟他说话了么?」王浩眼神一冷,袖中突然飞出一道青光,苏寒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枚玉简擦着他耳际飞过,「砰」地钉入身后的灵田中,玉简上「杂役弟子守则」几个字赫然在目。
「杂役弟子私藏灵器,该当何罪?」王浩缓步逼近,指尖灵气凝聚成淡金色剑芒,「我昨日亲眼看见你从藏经阁方向出来,说!是不是偷了功法?」
苏寒后背抵在灵田石墙上,掌心全是冷汗。他确实去过藏经阁,但只是为了查阅《灵草培育大全》——母亲染了风寒,他想在灵田中种些「回春草」寄回家。至于灵器……他摸向怀中的玄冰戒,戒面突然传来一丝凉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蠢蠢欲动。
「慢着!」远处传来一声厉喝,一名灰袍执事踏剑而来,腰间令牌「外门执事」四字闪着微光,「王浩,你又在生事?外门大比在即,再敢寻衅滋事,我便报给执法堂!」
王浩脸色微变,恨恨瞪了苏寒一眼,甩袖离去。执事扫了眼两人,语气稍缓:「苏寒,明日卯时去演武场,李长老闭关结束,要见你。」
暮色浸染灵田时,苏寒终于忙完最后一道工序。陈渊去执事堂交差,他独自留在田边,摸出怀中一块发黑的面饼啃了两口。远处传来晚课的钟声,他望着凌仙峰方向,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染血的笑容——那个总说「剑修当以身为锋」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玄冰戒突然发烫,苏寒一愣,只见戒指表面浮现出淡淡纹路,竟与藏经阁后墙的古老浮雕一模一样。他屏住呼吸,将掌心贴在戒面上,一道冰凉的信息流突然涌入识海:「聚灵阵图,需以灵血为引……」
指尖渗出一滴血珠,苏寒按照信息流中的方法掐诀,灵田泥土中骤然升起淡蓝色光纹。四周灵气如潮水般汇聚,清灵草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翠绿,苏寒只觉浑身毛孔张开,灵气顺着经脉奔腾,丹田处的练气一层瓶颈竟隐隐松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寒慌忙撤去阵法,却见陈渊举着一封书信狂奔而来,脸上满是焦急:「苏寒!你母亲……她病重了!」
苏寒接过书信的手剧烈颤抖,粗麻纸上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最后一句「勿念」旁晕开大片水渍,不知是泪还是墨。他抬头望向天际,凌仙峰的云雾已染上暮色,掌心的玄冰戒透着丝丝凉意,仿佛在提醒他——修真路漫漫,可有些牵挂,从来不因踏上仙途而减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