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禁区】被遗忘的第十三区

废弃的地铁隧道深处，唯有凌溯自己带来的应急照明灯，散发着一圈稳定而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呼吸悠长而平稳，如同一个入定的老僧。那块不规则的黑色晶体，被他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掌心的温度似乎也无法将其焐热分毫，依旧散发着一种源自宇宙深处的冰冷。

他正在尝试“调谐”，一个导师陈冲在笔记中用血红色标记了“极度危险”却又语焉不详的词汇。根据导师那些破碎的记录，这块被他命名为“潘多拉”的晶体，似乎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信标”，在特定的意识状态和“意能”频率下，它还能成为一个“导航仪”，一个能感知并指向“意界湍流薄弱点”或“现实结构特殊节点”的工具。

凌溯摒弃了所有杂念，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沉入一种近乎“空无”的状态。他回忆着导师笔记中那些关于“内宇宙冥想”、“生物本源频率”的描述，尝试着将自己的脑波、心跳、甚至细胞的微弱生物电活动，都调整到一个与这块黑色晶体可能“共鸣”的频道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溯的意识几乎要消散在无边黑暗中的刹那，他胸前的那块黑色晶体，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嗡鸣”！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的、一种混合了极高频振动与深邃宇宙回响的奇特“弦音”！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峰般，猛地冲入了他的意识！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在王诩据点经历的那种纯粹的、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和现实扭曲。这股信息流虽然同样庞杂到几乎要撑爆他的大脑，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些……可以被理解的“片段”。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地球的、光怪陆离的异星景象：漂浮在彩色星云中的巨大水晶山脉；由液态甲烷构成的、咆哮着卷起万丈巨浪的海洋；以及一些在扭曲光线中若隐隐现的、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仿佛由纯粹几何悖论构成的“生物”……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导师陈冲在进行某些高风险实验时的、压抑不住的惊叹与恐惧；他“听”到了黑色晶体在不同能量场激发下发出的、如同宇宙初开时的“背景咏叹”；他甚至“听”到了来自遥远星海彼岸的、一些模糊的、似乎是其他“醒觉意志”在“意界”中交锋时产生的“法则碰撞”的回响！

这些信息碎片如同万花筒般在他意识中飞速闪现、重组、碰撞，带来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种……撕裂般的成长。

然后，所有的景象和声音都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在他的“意识屏幕”上，凝聚成了一幅……模糊但指向性清晰的“路径图”。

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地图，而更像是一系列由光点、能量流向和空间曲率异常点组成的“意界导航信标”。这些信标的起点，正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而终点，则遥遥指向了西南方向——凤凰山天文台！

但在这条“路径图”上，凤凰山天文台及其周边广阔的山区，都被一层浓郁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暗红色光晕所笼罩。而在那片暗红色光晕的核心区域，一个用扭曲的黑色线条勾勒出的、类似骷髅头和毒蛇缠绕的抽象符号，若隐若现。

凌溯的意识中，同时浮现出三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汉字：“第十三区”。

这个名字，他从未在任何官方或非官方的地图上见过。但这一刻，他却清晰地“理解”了它的含义——那是一个被彻底遗忘、被强行抹除、充满了未知危险与极端现实不稳定性的“禁区”！

而导师陈冲的实验室，就位于这个“禁区”的最深处，或者说，实验室本身，就是构成这个“禁区”的核心原因之一！

黑色晶体传递给他的“路径图”，并非一条坦途，而是标示出了一条能够勉强避开“第十三区”内那些最危险的“现实奇点”和“意界湍流高发带”的、九死一生的“安全线”。

调谐结束了。

凌溯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强行灌入了一个宇宙的压缩文件，胀痛欲裂。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发生了一种微妙而深刻的改变。

他似乎能……“看”到空气中那些平日里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流；能“听”到物体之间因引力或电磁力相互作用而产生的“背景共鸣”；甚至能“感觉”到不同区域“现实结构”的“致密”或“疏松”程度。

黑色晶体，如同一个被激活的“第六感官”，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认知维度的大门。

这扇门后，是更深的绝望，还是……一线生机？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踏上这条路。

经过数小时的短暂休整和精心准备，凌溯离开了那段废弃的地铁隧道。

他没有选择任何公共交通工具，也没有试图联系外界。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暴露在猎人枪口下的猎物，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致命。

他将那块黑色晶体用特制的防辐射材料层层包裹，贴身收藏。奇特的是，在经过那次“调谐”之后，晶体似乎沉寂了下来，不再主动散发那种强烈的精神冲击，而是像一个忠实的“导航仪”，在他意识深处，持续不断地提示着那条通往凤凰山的“安全路径”。

他沿着城市边缘那些被遗忘的废弃铁路、干涸的河道、以及荒草丛生的拆迁区，艰难而隐蔽地向着西南方向行进。李明宇部长的“信息封锁”虽然严密，但城市的物理边界，总有其疏漏之处。

他的目的地，凤凰山，属于燕山山脉的余脉，距离市区直线距离约一百五十公里，但实际路程因为山路崎岖，至少要翻倍。对于一个缺乏野外生存经验的城市居民而言，这无疑是一段极其艰巨的旅程。

但凌溯别无选择。

两天后，当他终于筋疲力尽地跋涉到凤凰山脉的外围区域时，他才真正理解了“禁区”和“被遗忘”的含义。

这里，曾经是本市一个颇有名气的风景区和高山避暑胜地。但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破败与死寂。

通往山区的旅游公路早已被崩塌的山石和疯长的植被所完全阻断。路边那些曾经热闹的农家乐、度假村，如今都已是断壁残垣，门窗洞开，蛛网密布，仿佛在一夜之间经历了数十年的荒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样”气息。那不是单纯的草木腐朽味，也不是山林应有的清新，而是一种……让人的感官产生混乱和不适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弱味道。

越往山区深处走，这种“异样感”就越发强烈。

凌溯看到，一些本应挺拔的松树，其树干却以一种违反重力学的诡异角度扭曲生长，树皮上布满了类似烧焦的黑色斑点。一些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其叶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金属光泽，边缘锋利如刀。偶尔可见一些动物的骸骨，其骨骼结构也发生了某种程度的畸变，显得狰狞而怪诞。

天空的颜色，也似乎比山外更暗沉一些，云层低垂，流动得异常缓慢，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凝滞住了。

这里，就像一片被“正常世界”所遗弃的、正在缓慢“异化”的土地。

他甚至在一处废弃的山民村落的残垣断壁上，看到了一些用早已干涸的暗红色“颜料”（凌溯怀疑那是血迹）绘制的、充满了原始恐惧和绝望的壁画。壁画上，扭曲的人形在膜拜着一个从天而降的、无法名状的巨大黑色“裂痕”，裂痕中伸出无数狰狞的触手，将大地化为焦土。

这壁画的风格，与王诩给他看的那些“A级现实扰动报告”中的某些描述，惊人地相似！

难道，在官方封锁和公众遗忘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未被记录的、更为惨烈的“现实灾害”？

凌溯的心情愈发沉重。导师陈冲，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建立他最核心的实验室？是为了利用这里的特殊“意界环境”，还是……他本身就是造成这里“异化”的原因之一？

傍晚时分，凌溯终于根据黑色晶体在他脑海中的“指引”，艰难地攀上了一座陡峭的山脊。

站在山脊上，他向远处眺望。

在群山环抱之中，一片相对平坦的盆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盆地的中央，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的、覆盖着暗绿色苔藓和锈迹的抛物面金属结构——那正是凤凰山天文台早已废弃的射电望远镜天线阵！

而在那些巨大的天线之间，一座毫不起眼的、大部分都深埋于地下的混凝土建筑，如同一个沉默的堡垒，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建筑的表面覆盖着伪装网和与周围山体颜色一致的涂层，如果不是从这个特定的角度，几乎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薛定谔的猫舍”！导师的实验室！

凌溯的心脏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终于……找到了！

但就在他准备仔细观察实验室周围环境，规划潜入路线时，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灵魂冻结的危机感，如同无形的巨爪般，猛地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启动了黑色晶体赋予他的那种“特殊感知”——

在他“视野”的“意界层面”，那座沉默的实验室，此刻正散发着一股……极其强大而混乱的“意能辐射”！那种辐射，就像一个失控的核反应堆，不断地向外喷涌着足以扭曲现实的能量！

而在实验室的上方，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中，一个肉眼不可见的、但却让凌溯的“意界感知”产生剧痛的、巨大而漆黑的“能量漩涡”，正在缓缓旋转。那漩涡的中心，散发着与昨夜他在七号仓库上空看到的“宇宙裂痕”同源的、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感知”到，在那座实验室的内部，以及周围的山林之中，潜藏着数个……不，是数十个……散发着冰冷杀意和非人气息的“存在”！

那些“存在”，有些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但其“意志”却冰冷得如同机器；有些则完全不似人形，更像是从“意界裂痕”中渗透出来的、扭曲而贪婪的“掠食者”！

它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说，它们都在……守护着什么？

凌溯瞬间明白，导师的实验室，绝不仅仅是一个“废弃”的科研场所那么简单。这里，是一个真正的“禁区”，一个已经被“未知力量”所占据的、比他想象中要危险百倍的“战场”！

他想要接近实验室，获取导师的秘密，无异于虎口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