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感知迷宫：旧家园的新面目

林奇带着一身的灰尘和混合着汗水、机油与“火花”绑定时残留的复杂气味，踉跄着走出了缆车控制室。那股从体内深处涌出的、像是被无形之物碾压过的酸痛感依旧存在，但脑海中那种剧烈的眩晕和混乱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晰感，以及……伴随而来的、挥之不去的、来自“火花”的后台噪音，就像耳边永远有个调台没调准的老式收音机，低声嗡鸣。

外面的光线——或者说，是地堡那种永远恒定、带着死气的荧光灯照明——让他短暂地眯起了眼，感觉视野边缘有些模糊的扭曲感，像是刚刚经历了某种剧烈的视觉校准。

“啊哈！终于出来了！这破房子里空气质量低得让人窒息！外面的空气质量稍微好一点点……嗯，也只是‘一点点’。这鬼地方的空气滤芯能检测到超过三十种无效颗粒物，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肯定是圣临那帮蠢货为了省那点能量块偷工减料了！”脑海里，“火花”的声音响了起来，依然带着那种欠揍的、仿佛无处不在的扫描和评价，以及不时响起的电流杂音。

林奇没理会它的抱怨，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回家，而是利用“火花”的能量扫描能力，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寻找更多可用的能量块，以及那个AI提到的“更重要的核心组件”。而磐石地堡第三层——下层居住区，被称为“蚁巢”的地方——作为微人族群的聚居地，虽然环境恶劣，但同时也是最大的废品集散中心，或许能找到点东西。

他离开了缆车维护区域，钻进一条狭窄的、堆满了废弃零件和油污的通风管道。管道冰冷的金属触感沿着他的身体传递，带着微弱的震动。随着深入，管道变得越来越狭窄，空气也越来越混浊闷热，耳边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体内“火花”那持续的低鸣。这里是通往“蚁巢”主区域的隐秘路径之一，充满了只有微人才能勉强通过的障碍和危险——一个常人的孩童都无法钻入的狭小空间，对他来说却像一个布满陷阱的隧道。他凭借着技感感知着管道内壁的老化程度，避开那些摇摇欲坠的固定点，甚至能听到金属疲劳发出的微弱哀鸣。

一进入蚁巢的主区域，那种熟悉又压抑的环境就扑面而来。这里没有常人世界的宽敞空间，只有迷宫般狭窄的通道，大部分都是管道、通风井或者设备间的夹层改装而成。光线比维护区更加昏暗，许多地方只有应急照明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红光。脚下的地面崎岖不平，堆满了各种细小的垃圾和不知名的碎屑，偶尔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到令人作呕的气味：陈旧的机油、金属的铁锈、潮湿的霉味，以及微人赖以为生的劣质营养膏的混合怪味，让人呼吸都觉得沉重。

这就是他们的家。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垃圾场，一个由钢铁和废弃物构成的巢穴——蚁巢。

微人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房屋。他们的“家”就是在地堡巨大结构中找到的任何一个能容身的孔洞、裂缝、或者废弃的管道段落。在林奇技感视野里，整个区域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迷宫，更是一个能量和信息交织的复杂网络。墙壁上、地面上、甚至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入口”，在他眼中不仅是物理遮蔽物，更是能量波动的汇聚点，每一个“家”的入口都散发着属于居住者的独特生物电信号，像无数细小的火花，跳跃在巨大的金属背景上。

他能“看”到这些“家”内部的大致结构：狭小、拥挤，一家几口人可能就挤在一个小小的裂缝里，与冰冷的矿石壁为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体内微弱但顽强的生物电波动——那是生命在恶劣环境中挣扎的微弱火光，在“火花”的解析下，这些生物电信号甚至带有细微的情绪频率：疲惫像一团缓慢流动的淤泥，麻木像覆盖一切的静电，警惕像偶尔闪烁的火花，偶尔的一丝微弱希望则像遥远的、不稳定的无线电信号。

他们以“部落”的形式聚居，每个部落占据一片相对集中的区域。通道里，时不时能看到其他微人匆匆而过。以前，他们在他眼中只是一群面黄肌瘦、低头干活的同族。现在，借助“火花”的感知过滤和解析，他能“看到”更多隐藏的信息。

一个清理垃圾的微人走过，林奇“看”到他褴褛衣服下，体内能量代谢缓慢，像一盏快要熄灭的灯，散发着一种低沉的“嗡鸣”。

两个修补工具的微人蹲在角落，林奇“听”到他们工具中传来的微弱但有序的能量共振，那是手工打磨和改装带来的独有“声音”，比工厂标准品多了许多驳杂的“感情”。

围拢在一起低声交谈的微人，他能“感知”到他们之间生物电场的互相影响，以及他们情绪波动形成的微弱“共鸣”场——一种压抑的、带着集体不安和戒备的能量频率，像是低沉的背景噪音，偶尔被压抑的笑声或叹息声打断。

以前，他用直觉看穿机器的构造。现在，他仿佛能看穿这个“蚁巢”的内在脉络——不仅是物理结构，更是其中生物、机械、能量、甚至情绪交织的真相。那些隐藏在墙壁后面的废弃设备，在他眼中不再只是无用的金属，而是潜在的能量来源，散发着诱人的微光，等待着他的剥离；远处通风井里传来的异常能量波动，不再只是杂音，而是可能与圣临监控或未知装置相关的、带有目的性的信号；某个角落里微人族群活动的更密集区域，在他感知中不仅仅是聚居点，更是生物能量场最强烈的区域，那里跳动的“光点”密度最高，可能隐藏着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技感就像在他眼前拉开了一张巨大的半透明能量地图，上面标注着所有有意义的信息。

而脑子里那个“火花”的声音，则像一个不请自来的向导，时不时发出新的指令或评价，将他引向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