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八岁的苏软蹲在王家院子里，看着王铁柱笨手笨脚地刨着一块木板，忍不住叹了口气。改革开放的春风虽然还没正式吹到这个偏远山村，但政策已经明显松动了许多，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两家开始积累资本。

“铁柱哥，不是这样，“她终于忍不住上前，小手握住王铁柱粗糙的大手，引导他调整刨子的角度，“要顺着木纹，轻一点...“

王铁柱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个头蹿得飞快，但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姑娘，却总是言听计从。他挠挠头，憨厚地笑了：“软软，你咋啥都会啊？“

“书上看的。“苏软随口答道。其实这是她前世在乡村支教时，跟当地老木匠学的简单木工。

王家大哥王铁军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刚做好的小板凳，虽然粗糙，但很结实：“软软，你看这个行不？“

苏软仔细检查了一下，点点头：“可以拿到集市上卖了。“她转向闻声而来的苏武，“大哥，你做的衣架呢？“

苏武赶紧拿出几个用树枝和麻绳绑成的简易衣架，比王家兄弟的手艺精细多了。苏软满意地笑了——这半年来，她一直在暗中培养大哥的木工兴趣，而苏武也确实展现出了这方面的天赋。

“明天就是公社大集，“苏软压低声音，“咱们偷偷拿去卖，别让人知道是咱们做的。“

在那个年代，私人买卖还是“资本主义尾巴“，但已经不像前几年抓得那么严了。苏软早就打听好了，集市边缘有个角落，专门有人偷偷卖自家做的小物件，公社干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苏武和王铁军就背着捆好的小板凳、衣架出发了。苏软本想跟着去，但被两家大人坚决阻止了——八岁的小姑娘走十几里山路，太危险。

等到日上三竿，苏软正心不在焉地帮母亲捡豆子，院门突然被猛地推开。苏武满脸通红地冲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卖、卖光了！全卖光了！“

“啥卖光了？“李凤娟一头雾水。

“板凳和衣架！“苏武从怀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毛票，“一共卖了四块八毛钱！“

李凤娟手一抖，簸箕里的豆子撒了一地：“多少？！“

要知道，苏建国一个月的工分也就值十来块钱。这几个小玩意居然能卖这么多钱，简直不可思议。

“王大哥那边更厉害，“苏武兴奋地说，“他做的木碗卖了六块多！供销社的售货员还偷偷问他能不能长期供货呢！“

苏软闻言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她立刻建议：“大哥，咱们可以多做一些，让供销社代销，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跑集市了。“

苏武有些犹豫：“这...算不算投机倒把啊？“

“咱们又不偷不抢，“苏软理直气壮地说，“靠自己双手劳动致富，毛主席都说光荣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李凤娟虽然还有些担心，但看着儿子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也不由得心动了。

当晚，苏王两家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在苏软的穿针引线下，两家决定把木器制作当成副业，由苏武和王铁军主要负责，其他人打下手。卖货的事交给王父，他在公社有熟人。

会议结束后，苏软特意留下王铁柱：“铁柱哥，你手巧，我教你做个小东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木头和一把小刀，手把手教王铁柱雕刻简单的木雕玩具。这是她计划中的一环——木雕工艺品利润更高，而且更容易打开城市市场。

王铁柱学得很认真，粗糙的手指意外地灵巧。不一会儿，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木雕就成型了。

“软软，你真厉害，“王铁柱崇拜地看着她，“你咋知道城里孩子喜欢这个？“

“书上说的呀，“苏软甜甜一笑，“林老师那里的画报上，城里孩子都玩这个。“

这个借口她用得很顺手。实际上，她前世去过不少工艺品市场，对这类小玩意儿的行情了如指掌。

就在两家热火朝天开展“副业“时，白莲家却坐不住了。自从上次“账本事件“后，白莲父亲被撤了会计职务，家里地位一落千丈。而眼看着曾经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苏王两家日子越过越红火，白莲母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这天下午，苏软正和几个孩子在村口大槐树下“上课“——这是她组织的“学习小组“，表面上是复习林老师教的内容，实际上是培养自己的小团队。突然，白莲带着几个跟班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哟，小神童又在装模作样了？“白莲现在已经十一岁了，出落得越发漂亮，但眼神里的刻薄也更明显了。

苏软装作害怕的样子，往王铁柱身后缩了缩：“白莲姐姐...“

“装什么装！“白莲一把推开王铁柱，“全村人都被你骗了！什么神童，根本就是妖怪附身！“

王铁柱立刻护在苏软前面：“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白莲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大家看看，这是我在公社卫生院偷看到的记录——真正的苏软两岁就死了！现在这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苏软心里咯噔一下。她确实是在原主溺水时穿越来的，但没想到白莲居然能查到卫生院的记录。这招够狠！

周围的孩子们骚动起来，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后退了几步。王铁柱也愣住了，转头疑惑地看着苏软。

情况危急，苏软急中生智，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白莲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知道，不就是因为上次你偷大队的粮食，我二哥看到了吗...“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白莲偷粮食？这可是大事！

“你、你胡说八道！“白莲气得脸都扭曲了，“我什么时候偷粮食了？“

“就在上个月，“苏软抽抽搭搭地说，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可怜，“我二哥看见你和村长侄子从仓库后门搬了一袋玉米...“

这当然是苏软编的。但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具体时间地点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村里确实丢过粮食，一直没找到小偷。

白莲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妖怪！我要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着，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苏软的手腕就往河边拖：“妖怪怕水！你敢不敢跟我去河边？“

苏软心里一惊——这是要逼她现原形？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任由白莲拖着走，一边哭喊：“白莲姐姐，不要推我下水，我不会游泳...“

王铁柱和其他孩子赶紧追上去。到了河边，白莲果然作势要把苏软往水里推：“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怕不怕水！“

千钧一发之际，苏软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白莲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去年往古井里扔霉饼的事，我可有证据。“

白莲手一抖，明显慌了：“你...你瞎说！“

“王铁柱亲眼看见的，“苏软继续低声道，“还有，你爹偷卖救济粮的账本，我抄了一份藏在别处...“

这些都是虚张声势，但足够震慑白莲了。她脸色煞白，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就在这时，苏软突然一个踉跄，“不小心“跌进了河里——当然，是靠近岸边的浅水区。

“救命啊！白莲姐姐推我！“苏软在水里扑腾着，故意喝了两口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王铁柱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把她抱了上来。苏软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活像个落汤鸡，效果拉满。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几个村民看见了。不到半天，全村都知道了——白莲因为被揭发偷粮食，恼羞成怒把八岁的苏软推下了河！

白莲家再次陷入舆论漩涡。老支书亲自上门训斥，白莲父亲气得用皮带抽了她一顿。而苏软则成了全村人同情的对象，连带着她家的“副业“也得到更多默许。

这场风波过后，苏软在两家孩子心中的地位更高了。特别是王铁柱，简直把她当成了神仙，言听计从。

“软软，你咋知道白莲会推你？“事后，王铁柱悄悄问她。

苏软笑而不答。她当然知道——前世职场里，她见过太多这种绿茶手段了。先发制人，以退为进，这招她用得炉火纯青。

利用这次事件带来的“同情分“，苏软趁机扩大了两家的副业规模。她发现母亲李凤娟有编织天赋，就“建议“她编草帽和草鞋去卖；发现二哥苏文对机械感兴趣，就引导他拆解废旧农具，学习修理技术。

“软软，“一天晚饭后，李凤娟忧心忡忡地说，“咱家现在顿顿能吃上白面了，可娘这心里总不踏实...“

苏软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她爬上炕，依偎进母亲怀里：“娘，你放心，政策会越来越好的。您没听广播里说吗，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李凤娟惊讶地看着女儿：“你咋懂得这么多？“

“林老师说的呀，“苏软眨着天真的大眼睛，“他还说，以后农民可以承包土地，自己做生意呢！“

这是她精心埋下的种子。等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时，她的家人将是最早有心理准备、最先抓住机遇的那批人。

夜深人静，苏软躺在炕上，听着窗外蟋蟀的鸣叫，思绪万千。八岁的身体里装着二十八岁的灵魂，这种奇妙的错位感时常让她恍惚。但看着家人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她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白莲这次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苏软很清楚，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刚重生时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了——她有爱她的家人，有忠诚的小伙伴，还有逐渐积累起来的资源和声望。

窗外，月光如水。苏软轻轻摩挲着藏在枕头下的小木雕——那是王铁柱送给她的第一个作品，粗糙但充满心意。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可能的情感归宿。

但这一切还太早。苏软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压下。眼下最重要的，是继续壮大实力，为即将到来的时代巨变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