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入虎穴

枪声越来越密集,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我跌跌撞撞,像只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慌不择路地朝着与矿洞相反、牯岭镇方向的山坡逃去。

山路陡峭,碎石在脚下滚动。我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往上爬。锦绣谷?碰头?报信?龙九爷?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我开始觉得,阿旺的被杀,绝不仅仅只是触了龙九的逆鳞,而是......而是有预谋的谋杀!阿旺前几日去过仙人洞!据说鬼子在洞里搞鬼!对!阿旺的突然被谋害,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情。我要不要去那里看看呢,去看看到底日本鬼子在那里搞什么鬼?

饥饿感开始像虫子一样噬咬我的胃袋,从昨天傍晚目睹阿旺惨死到现在,水米未进,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我几乎虚脱。我决定回去看看,哪怕只拿件厚点的衣服,找点吃的。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迅速淹没了山野。寒风从鄱阳湖的方向吹来,带着刺骨的湿冷,穿透我单薄的破汗衫,冻得我牙齿打颤。只能凭着对地形的模糊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牯岭镇边缘,靠近“陈记盐栈”后巷的方向摸去。

终于爬上了山坡的脊线。牯岭镇的轮廓在下方灰蒙蒙的暮色中显现,不再是往日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杂乱,而是笼罩在一片死寂和异样的喧嚣中。尖锐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刺破了傍晚的宁静,伴随着听不懂的日语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镇子几条主要的路口,都架起了带着尖刺的木头路障,土黄色的身影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像钉子一样杵在那里,凶狠地驱赶着试图靠近的行人。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恐慌的气息。

我的心猛地一沉。矿坑那边的枪声,果然不是孤立的!镇上也戒严了!龙九爷那条疯狗,为了抓“报信”的和“接头”的,把整个牯岭都翻过来了!

下山的官道是不能走了,那里肯定有鬼子的卡子。我只能沿着山脊,在稀疏的灌木和乱石间摸索,尽量避开可能有人的地方。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背的伤痛。接近镇子边缘时,我伏在一丛茂密的荆棘后面,借着夜色掩护,观察着后巷的情况。巷口昏暗的路灯下,影影绰绰站着两个身影,低声交谈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九爷这回是真急了,码头那边刚出了人命,矿坑这边又响枪,还死了个‘线头’……”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听说是个给‘那边’跑腿的瘪三,让人给抹了脖子,血淌了一地!就在后山废矿坑那儿!”

“嘘!小点声!作死啊!”另一个声音更警惕,带着恐惧,“谁知道是不是‘那边’的人干的?九爷发话,掘地三尺也要把点绿火的和接头的人揪出来!看见可疑的,格杀勿论!咱俩守好这巷子口就行,别他妈多事!”

“格杀勿论?嘿,你说,会不会是……”沙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猥琐的试探,“白天码头那个硬骨头的同伙?叫阿旺那个?九爷弄死了他,他兄弟来报仇了?”

“放你娘的屁!”警惕的声音骂道,“阿旺就一穷扛盐的,哪来的兄弟?少嚼舌根!盯紧了!”

我趴在冰冷的泥土里,听着巷口的对话,浑身冰凉。他们口中的“线头”,就是矿坑里被马三姐割喉的那个男人!果然和龙九爷有关!报信的就是他!而“点绿火的”和“接头的”……他们显然还没抓到人!盐栈不能回了!那里肯定也有人在盯着!

盐栈后门的土墙上,新贴了一块布告,白纸黑字,在昏暗光线下很显眼。内容无非是戒严令,措辞强硬,落款是“九江地方维持会治安处”,还盖着个猩红的印章。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布告最下方,用更大、更粗黑的字体写着:

“凡有举报异常绿火信号、锦绣谷一带可疑人等行踪者,赏大洋二十!知情不报者,与逆匪同罪!——龙九”

我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锦绣谷!那个地方我知道!在牯岭镇的西边,靠近三叠泉,是一处极其险峻幽深的山谷,平日里人迹罕至,只有采药人和樵夫偶尔会去。锦绣谷……那里或许……或许真有跟鬼子拼命的人!我决定去那里看看。我要去看看!看看龙九爷和鬼子在背地里,又在搞什么害人的勾当!仙人洞……那地方我跟着掌柜送盐时,远远走过一两次,知道个大概方向。

决心已下,恐惧似乎被压下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和身体深处涌上来的疲惫。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皱巴巴的草纸塞进嘴里,用力嚼碎,混着泥土和草屑咽了下去。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最后看了一眼牯岭镇那被戒严令笼罩的、死气沉沉的轮廓,还有巷口那两个晃动的狗腿子身影,我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猫着腰,转身重新没入了身后的黑暗山林,朝着西边,朝着老鹰嘴的方向,艰难地摸索而去。

***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山林里没有路,只有嶙峋的怪石、盘根错节的荆棘和湿滑的苔藓。寒风在树梢和岩石缝隙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衣服被刮破了无数道口子,手臂、脸颊被尖锐的枝条划开,火辣辣地疼。胸口的闷痛和后背的旧伤在持续的攀爬和寒冷刺激下,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反复戳刺。

饥饿和寒冷是更可怕的敌人。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绞,发出空洞的鸣叫。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四肢开始变得僵硬麻木。好几次踩在湿滑的岩石上,差点直接滑下深不见底的山涧,全靠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凸起的岩角才稳住身体,惊出一身冷汗。

“秦书阳……撑住……就快到了……”我不断在心里默念,用近乎自虐的方式驱赶着睡意和放弃的念头。仙人洞……鬼子在那里搞鬼……到底是什么?这成了支撑我继续在黑暗中挪动的唯一念头。

不知爬了多久,翻过一道如同巨斧劈开的陡峭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水声如同闷雷,从下方滚滚传来,震得脚下的岩石都在微微颤抖。水汽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清冽的、直冲肺腑的气息。

三叠泉到了!

我趴在山梁顶端一块凸出的巨岩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即使是在浓重的夜色中,借助朦胧的星光,也能感受到眼前景象的磅礴与险峻。

巨大的瀑布如同三条自九天垂落的银白匹练,从高耸的山崖上分级跌落,撞击在下方深潭的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荡起的水雾弥漫在整个山谷,在星光下折射出迷蒙的光晕,使得周围嶙峋的山峰和黑黢黢的林木都显得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冰冷刺骨,饱含着浓重的水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透心的凉意。

仙人洞就在第三叠瀑布的右侧下方,半隐在水汽和夜色之中。洞口被垂挂下来的藤蔓和常年被水浸润的黑色岩壁遮掩着,若非知道位置,极难发现。此刻,那洞口附近,却透出几缕极其微弱、绝非自然的光线!是火光?还是……灯光?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有人!是鬼子?他们在洞里干什么?我观察了一下地形,要从我所在的位置下到仙人洞附近,必须沿着陡峭湿滑的岩壁攀爬一段,再穿过一段被瀑布水汽笼罩、布满青苔的狭窄石梁。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下方轰鸣的深潭。

水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反而成了一种掩护。我深吸了几口饱含水汽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看准了几个落脚点,开始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岩壁,一点点向下挪动。

岩壁湿滑异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苔。手指抠在岩石的缝隙里,冰冷刺骨,感觉骨头都要被冻裂了。每一次落脚,都要试探好几下,确认稳固才敢移动重心。瀑布激起的水雾不断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视线也模糊不清。下方的深潭如同巨兽张开的巨口,轰鸣声带着死亡的召唤。

短短几十米的下降,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当我终于有惊无险地踩到那条通往仙人洞方向的狭窄石梁时,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石梁只有半米宽,下面就是翻滚咆哮的潭水。我扶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仙人洞的入口就在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几缕微弱的光线变得更加清晰,是从洞口藤蔓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带着一种暖黄色,显然是人工光源。洞口附近的地面,似乎被清理过,能看到杂乱的脚印痕迹。

水汽太浓,看不清洞内情形。但隐约能听到,除了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似乎还有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金属工具在凿击岩石?

我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尽量伏低身体,利用石梁上凸起的石块和水汽的掩护,屏住呼吸,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朝着洞口方向靠近。

距离洞口还有五六米远,我停了下来,紧贴着一块湿漉漉的巨大岩石。这里角度正好,透过洞口垂挂藤蔓的缝隙,可以勉强窥见洞内的一些情形。

洞内的景象,让我瞬间忘记了寒冷和疲惫,瞳孔骤然收缩!

仙人洞内部比我想象的要深、要空旷许多。洞壁上插着几支火把,跳跃的火光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也映照出洞内如同鬼蜮般的景象。

十几个身影正在忙碌。他们穿着破烂、沾满泥污的衣服,一看就是被强征来的苦力或者俘虏!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得像死人。他们正用简陋的镐头和铁锹,在洞壁和地面上奋力挖掘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被外面瀑布的轰鸣掩盖了大半。

几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端着步枪的鬼子兵,像监工一样分散在洞穴各处,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那些苦力。其中一个鬼子兵似乎嫌一个瘦小的苦力动作慢了,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扬起枪托狠狠砸在那人的后背上。苦力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麻木地继续干活。

但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洞穴中央堆放的东西。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陶罐。个头不小,足有半人高,形状像放大了许多倍的腌菜坛子,但明显更厚实、更规整。陶罐是双层的!我能清晰地看到内层罐体和外层罐体之间,似乎留有一定的空隙。罐口被一种像是浸透了桐油的厚布,紧紧密封着。罐身上似乎还刷着一些模糊的标记和编号。

这样的陶罐,在洞穴中央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几十个!像一座座沉默的坟茔。旁边还有更多的空罐子,等待着被填满。

他们在挖什么?又把这些东西装进这么古怪的双层罐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苦力推着一辆简陋的木轮车,从洞穴更深处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车上堆满了灰黑色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碎石块。那碎石块看起来很沉,压得木车的轮子吱呀作响。

一个穿着不同于普通鬼子兵、看起来像是工头或技术员的矮个子鬼子(他戴着眼镜,腰间挂着皮尺和本子),立刻走上前去。他拿起一块碎石,凑到火把下仔细看了看,又用随身的小锤子敲了敲,发出一种沉闷的金属声。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叽里咕噜地对旁边一个监工说了几句。

那个监工立刻粗暴地指挥着推车的苦力,将木车推到一堆空罐子旁。另外两个苦力麻木地拿起铁锹,开始将那些灰黑色的碎石块,小心翼翼地铲进一个打开的双层陶罐内层里。

“钨砂!”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震惊和肯定的低语,几乎是在我耳边响起!声音很轻,却被我捕捉到了!不是日语!是中国话!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有人!就在我身边!

我猛地扭头!动作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有些僵硬。

就在我紧贴着的这块巨大岩石的另一侧阴影里,几乎与我近在咫尺,紧贴着湿滑的岩壁,伏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那深青色的粗布衣裤,那洗得发白的蓝布头巾!尽管头巾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熟悉的、如同刀锋般锐利的轮廓,那双在阴影里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正是矿坑里的那个女人!马三姐!

她显然也发现了我!那双眼睛猛地扫过来,瞳孔在火把微光映照下骤然收缩,瞬间爆发出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杀意和极度的警惕!她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别着那把曾割开过喉咙的、样式奇特的短宽匕首!

而就在她身侧,紧贴着她伏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他穿着本地山民常见的靛蓝色短褂,但脸上沾着不少黑灰,头发也有些凌乱。此刻,他也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猛地转过头,脸上充满了惊愕和紧张。他的眼神不像马三姐那样冰冷充满杀意,反而透着一股子机敏和……专注?他的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着身边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用厚油布包裹着的方盒子。

我们三个人,在狭窄湿滑的石梁上,在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和水汽弥漫中,在仙人洞那如同鬼蜮般景象的映衬下,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只剩下瀑布的咆哮和水滴从岩顶不断落下的“啪嗒”声。三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和浓重的水汽中对视着,充满了震惊、警惕、杀意和无法言喻的紧张。

马三姐的匕首已经拔出了一半,幽冷的刃锋在阴影中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她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如同冰锥,死死地钉在我脸上,仿佛在判断我下一秒是敌是友,是喊叫还是扑上来。

那个小伙子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护着油布盒子的手更紧了,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他腰间挂着的一个……像是皮匠用的锥子?又不太像。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脑子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个女人会像杀那个“线头”一样,毫不犹豫地割断我的喉咙!

“你……”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下意识地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我是路过?鬼才信!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沉重、规律、带着金属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从仙人洞洞口方向传来!清晰得盖过了部分瀑布的轰鸣!而且,越来越近!

是鬼子的巡逻队!听声音,至少有四五个人,正沿着洞口外的石梁,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沉重的皮靴踩在湿滑的石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灯一般,穿透弥漫的水汽,毫无规律地扫射着洞口附近的岩壁和石梁!

洞内的敲击声似乎也停顿了一瞬。

我们三人之间的紧张对峙,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瞬间打断!

马三姐眼神猛地一凛,扫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又迅速扫回我脸上,那冰冷的杀意里,多了一丝决断。她握着匕首的手没有收回,但身体却更加紧贴住冰冷的岩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对着旁边的年轻人极轻微地、几乎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示意他别动。

那小伙子脸色煞白,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护着油布盒子的手微微发抖。

脚步声和光柱越来越近!鬼子兵交谈的、含混不清的日语也隐约传来,伴随着几声粗鲁的呵斥,似乎在检查洞口附近的情况。

我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冷汗瞬间湿透了本就冰冷的衣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完了!要被发现了!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无论是被鬼子抓去当苦力,还是被身后这个杀神灭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到头顶的岩壁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滴落下来,正好落在我因紧张而微微仰起的额头上。

啪嗒。

一滴水珠。

冰凉刺骨。

紧接着,又是几滴,接连不断地滴落在我脸上、脖子上。我下意识地微微侧头,想避开。眼角余光却瞥见,更多的水滴,正从我们头顶上方一块突出的、闪烁着奇异微光的乳白色钟乳石尖端,不断滴落下来。那水滴,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小伙子紧紧护在身前的、那个厚油布包裹的方盒子上!

那小伙子显然也感觉到了水滴!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盒子,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比刚才听到鬼子脚步声时还要惊恐十倍!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是看向洞口逼近的巡逻队,而是死死盯住头顶那块滴水的、泛着奇异光泽的钟乳石!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压抑到极点、却因为恐惧而变了调的嘶哑气音,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冰……冰晶石!!!”

这三个字,如同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冰晶石?那是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伙子那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猛地转向我和马三姐!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快!快炸开那边!石英岩层!必须立刻炸开!不然……不然咱们全得粉身碎骨!!!”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离我们不远、洞穴侧面一处颜色明显更深、岩层纹理也不同的岩壁上!同时,他那一直护着油布盒子的手,猛地将油布掀开了一角!

盒子里面,借着洞内透出的微弱火光,我看到了几根用蜡封得严严实实、装着某种粘稠液体的玻璃管!还有几捆用油纸仔细包裹、连接着奇怪金属线头的……炸药?!

水滴!冰晶石滴下的水,正落在这个装着炸药和……那些粘稠液体的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