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煞炼骨

粘稠、冰冷、散发着铁锈与腐烂甜腥的暗红血泥，如同活物般包裹着林默残破的躯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肺腑的剧痛，口鼻间灌满的腥咸血煞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脆弱的黏膜。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与狂暴煞气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可能被彻底湮灭。

然而，一股源自洪荒凶兽濒死反扑的执念，如同沉入血泥深处的顽石，死死锚定着那最后一丝清明！

爬！

劫气感知在死亡的压迫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晰与专注，死死锁定着前方砂砾中那个灰扑扑的兽皮袋！枯骨道人的遗物！活下去的资粮！

左臂还能勉强活动，五指深深插入冰冷的血泥，每一次拖动都牵动左臂残余毒煞的侵蚀之痛和爆炸留下的内伤。右腿膝盖处一片血肉模糊，血莲锁元禁的核心紊乱如同沸腾的熔炉，每一次能量冲突都带来腿骨欲碎的剧痛。他只能依靠左臂的拖拽和右腿残存的本能蹬动，在粘稠的血泥中，如同一条被斩断脊椎的毒蟒，一寸寸地向前蠕动。

身后，拖曳出一道暗红粘稠的痕迹，随即又被翻涌的血煞浓雾缓缓吞没。

距离不远，却如同跨越炼狱。

当染满血泥、指甲崩裂的左手，终于触碰到那灰扑扑的兽皮袋时，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袋子入手沉重，表面粗糙，沾染着血泥和僵尸残骸的焦臭，但其材质显然不凡，竟能隔绝大部分血煞的侵蚀。

林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用尽最后力气，将袋子死死攥在手中，拖到胸前。

劫气感知艰难地探入袋口。一股阴冷、污秽、混杂着尸臭与怨魂戾气的驳杂气息扑面而来！袋内空间不大，如同一个阴湿的墓穴。

几块散发着微弱灵光、但灵气驳杂的下品灵石；几瓶贴着“腐髓丹”、“蚀心散”等邪毒标签的玉瓶；几卷用不知名兽皮记载的、散发着阴邪气息的炼尸养鬼图谱；一面布满裂纹、灵光黯淡的黑色小幡，似乎是白骨幡的仿制品或备用部件；最后，是一个用漆黑兽骨雕成的粗糙盒子，盒子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最强烈的阴冷尸煞之气！

林默的感知死死锁定了那个骨盒！劫气视野中，骨盒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强烈的禁锢之力。盒内，一股精纯却无比阴寒的尸煞本源被牢牢锁住！

枯骨道人的核心家当！这盒中之物，定是炼制高阶尸傀的关键材料，蕴含庞大的阴煞能量！

“呃啊！”林默低吼一声，左手五指如钩，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厉，狠狠抓向骨盒！指尖缠绕的残余毒煞之气与盒上的禁锢符文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剧痛从指尖传来，但他毫不停歇，用蛮力硬生生抠开了骨盒的搭扣！

咔哒！

盒盖掀开！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呈现出暗银色的冰冷尸煞之气，如同凝固的寒流，瞬间喷薄而出！这股煞气精纯无比，蕴含着强大的阴寒死意，甫一出现，周围翻涌的血煞浓雾都仿佛被冻结、排斥开一小片区域！

盒内，静静躺着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银色金属。金属表面布满天然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与沉重！

劫气感知瞬间被这金属吸引！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合着贪婪与警惕的本能疯狂预警！

“太阴……尸煞金？”一个源自枯骨道人记忆碎片的名词，伴随着一股阴寒的信息流，涌入林默混乱的识海：此乃天地间至阴至秽之地，尸煞凝聚万年，机缘巧合下融入地底阴金矿脉所生的异宝！蕴含精纯的太阴尸煞本源，是炼制尸道法宝或淬炼尸傀本源的绝顶材料！然其煞气阴寒蚀骨，非尸道修士或特殊体质，触之即遭反噬，生机断绝！

林默布满血丝的眼中，凶光爆闪！生机断绝？他此刻的处境，与生机断绝又有何异？！

没有半分犹豫！在骨盒打开的瞬间，在体内右腿暗金骨纹感应到精纯太阴尸煞而本能地发出微弱吞噬渴望的刹那，林默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毒煞的左手，如同最贪婪的毒蛇，狠狠抓向了那块冰冷的暗银金属！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股极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煞气，混合着精纯的太阴尸力，顺着林默的左手伤口，疯狂涌入！

“嗬——！”林默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半边身体瞬间失去知觉，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暗银色冰霜！太阴尸煞的阴寒之力霸道无比，疯狂侵蚀着他的血肉经脉，所过之处，生机迅速枯萎！左臂残余的毒煞之气在这股更精纯、更霸道的阴煞面前，如同土鸡瓦狗，瞬间被冻结、压制！

然而，就在这阴寒煞气即将冻结心脉、彻底终结生机的瞬间——

他右腿深处，那新生的暗金骨纹，在精纯太阴尸煞的刺激下，在血莲禁制核心紊乱、束缚大减的绝佳时机，终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的**吞噬本能**！

嗡！

暗金骨纹剧烈震颤，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晕！一股强大的吸力以骨纹为核心爆发开来！如同受伤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疯狂地撕扯吞噬着那涌入体内的精纯太阴尸煞！

嘶嘶嘶——！

阴寒蚀骨的太阴尸煞与暗金骨纹蕴含的坚韧意志激烈冲突！每一次吞噬，都如同在腿骨深处引爆一颗冰雷！剧痛超越了之前任何一次淬骨！右腿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微的裂痕！暗金色的骨纹在吞噬中光芒明灭不定，时而璀璨，时而黯淡，仿佛随时会被这霸道的阴煞撑爆！

但骨纹并未停止！它以林默的腿骨为战场，以自身为熔炉，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姿态，强行炼化、融合着这精纯的异种煞力！暗金色的光芒中，开始掺杂进一丝丝冰冷的暗银色，骨纹的形态也在吞噬与痛苦中，发生着极其细微却本质性的蜕变，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厚重！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正从这疯狂的吞噬炼化中艰难诞生！

与此同时，涌入体内的狂暴上古血煞，似乎也被这太阴尸煞的阴寒精纯所引动！一部分血煞如同被磁石吸引，竟也朝着右腿涌去，加入了这场混乱而惨烈的吞噬炼化盛宴！虽然带来了更狂暴的冲突和痛苦，却也无形中分担了部分太阴尸煞对身体的直接侵蚀！

心脉深处，那点护体金光在太阴尸煞和狂暴血煞的双重冲击下，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依旧死死守护着识海最后一点清明，抵抗着无尽怨念和阴寒死意的侵蚀。

吞噬！炼化！痛苦！蜕变！

林默的身体在暗红血泥中剧烈地痉挛、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骼的哀鸣和血肉的撕裂。他如同一个被投入熔炉的残破容器，在极致的痛苦中，被狂暴的能量强行锻造、重塑！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块太阴尸煞金最后一丝精纯煞力被右腿暗金骨纹强行吞噬炼化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凝练、厚重、混合着暗金与暗银双色光晕的力量波动，猛地从林默右腿爆发开来！腿骨深处，那新生的骨纹形态彻底稳固，变得更加繁复玄奥，核心处隐隐凝聚出一枚微小的、如同实质的暗金符文！符文边缘，缠绕着一缕缕冰冷的暗银煞纹！

一股强大的力量感充盈着整条右腿！虽然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强行吞噬炼化的代价），但那沉重的血莲禁锢枷锁感，却因核心的紊乱和骨纹力量的增强，被削弱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裂魄踏！

一个源自骨纹蜕变的本能名讳，伴随着一道玄奥的发力轨迹，清晰烙印在林默识海！这不再是之前被动觉醒的雏形，而是经过太阴尸煞金与狂暴血煞双重淬炼、初步成型的真正体修杀伐之术！一踏之下，蕴含裂魄碎骨之威！

“呼……哈……”林默猛地从血泥中半撑起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浓郁的煞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膝盖处的伤口依旧狰狞，但皮肉之下，那暗金与暗银交织的骨纹正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左臂的毒煞被太阴尸煞暂时冻结压制，虽然麻痹，却不再疯狂侵蚀。

他活下来了！在这绝地之中，以近乎自毁的疯狂方式，强行吞噬炼化了太阴尸煞金，将右腿煞骨淬炼至一个新的境界！

劫气感知扫过身下粘稠的血泥，扫过散落的僵尸残骸，扫过那个打开的、空空如也的骨盒，最后落在手中那个灰扑扑的兽皮袋上。袋中，还有驳杂的下品灵石和邪毒丹药……

活下去的资本，又多了一分！

林默布满血污的脸上，扯出一个冰冷而狰狞的弧度。他艰难地坐起身，背靠着一块冰冷嶙峋的暗红怪石。劫气感知艰难地向外扩展，穿透翻滚的血煞浓雾，试图探明周遭环境。

这片谷底比他想象的更加诡异。怪石嶙峋，如同巨兽染血的骸骨。地面并非全是血泥，有些地方铺满了暗红色的砂砾。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沉重的血腥气和怨戾杀伐之意无孔不入。

就在他感知延伸至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由暗红砂砾铺就的区域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堂皇锐金之气的波动，如同投入血池的一根金针，极其突兀地刺入了他的劫气感知范围！

这气息……是那个殷郊太子座下的剑卫，凌风？！

林默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会出现在谷底？而且……这气息波动极其不稳，带着明显的虚弱和……血腥味！

劫气感知如同最敏锐的触须，瞬间锁定那锐金之气的源头！

前方百丈开外，一片相对平坦的暗红砂砾地上。

凌风半跪在地，那身青色劲装已破损不堪，沾满暗红的血污。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指缝间有暗红色的煞气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钻入！他身前插着他那柄青锋长剑，剑身灵光黯淡，布满细密的裂痕，剑尖深深刺入砂砾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在凌风对面，并非凶兽，也非邪修！

是三个身影！

为首者，身材高大魁梧，身披残破的、布满刀剑劈砍痕迹的暗红色玄甲！玄甲样式古老，透着一股厚重的殷商气息！此人面容笼罩在一层翻腾的血煞雾气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点燃烧的血焰，死死盯着凌风，散发出无尽的怨毒与杀伐戾气！其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青铜巨戈，戈刃上血迹斑斑，锈迹中隐现暗红煞光！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身影稍显虚幻的“人”。一个身形佝偻，穿着破烂的巫祭袍服，手持一根扭曲的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兽瞳；另一个则身形飘忽，如同烟雾构成，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具，手中把玩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钱币。

三个身影，皆非活人！而是被此地万载血煞怨气侵蚀、以某种诡异方式残存下来的——上古战魂！

那魁梧玄甲战魂，气息最为恐怖，虽非实体，却散发着堪比金丹修士的沉重威压！其身上缠绕的血煞怨气浓烈得如同实质！他头顶虚空，劫气感知清晰“看”到，并非寻常修士的劫气旋涡，而是一片翻腾不休、呈现出粘稠暗红色的血煞劫云！这劫云充满了杀戮、毁灭、以及被禁锢万载的滔天怨愤！

“殷商……玄甲……锐士？”凌风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盯着那魁梧战魂，“尔等……竟还有残魂留存？此地……究竟是何所在？！”

“殷商？”那玄甲战魂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嘲讽，在血煞浓雾中回荡，“殷商已亡！万魂泣血于此，皆拜尔等所赐！太子殿下？哈哈哈！不过是被天道玩弄的可怜虫！既入此谷，便以尔血肉神魂，祭我万载怨愤！”手中断裂的青铜巨戈猛地抬起，血煞凝聚，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戈影，撕裂血雾，带着凄厉的鬼哭之音，狠狠斩向重伤的凌风！

凌风脸色剧变，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剑身爆发出最后一丝锐利青芒，咬牙迎向那恐怖的戈影！

铛——！！！

刺耳的金铁爆鸣响彻谷底！凌风手中长剑哀鸣一声，灵光彻底熄灭，剑身裂纹瞬间扩大！他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嶙峋的怪石之上，生死不知！

“不堪一击！”玄甲战魂血焰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手中断戈再次举起，血煞凝聚，显然要给予凌风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

那手持骨杖的巫祭战魂，幽绿的兽瞳猛地转向林默藏身的怪石方向！他手中骨杖顶端的兽瞳幽光大盛，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嘶鸣！

“嗯？”玄甲战魂动作一顿，血焰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林默所在！“还有一只……蝼蚁？好重的煞气……还有……令人厌恶的……截教味道？！”

血焰般的目光穿透翻滚的血煞浓雾，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锁定在刚刚经历惨烈蜕变、气息尚未平复的林默身上！那粘稠暗红的血煞劫云，也随之翻腾涌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默背靠冰冷的怪石，残破的躯壳上血污未干，右腿膝盖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缓缓抬起头，粘稠的血浆从额角滑落，却遮不住那双眼睛深处——冰冷、凶戾，以及一丝刚刚从死亡熔炉中淬炼出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伐锋芒！

劫气感知死死锁定那玄甲战魂头顶翻腾的暗红血煞劫云，又扫过地上生死不知的凌风，最后落回自己那条刚刚完成蜕变、暗金与暗银煞纹交织、力量感充盈的右腿。

一丝冰冷而残酷的谋算，在眼底最深处悄然凝聚。

泣血谷的杀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