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铁幽影与绝望低语
- 我靠吞噬情绪怪在都市求生
- 落山鸡上的雪
- 4240字
- 2025-06-13 22:19:21
后厨油腻的空气凝固了。监控摄像头那只冰冷的红色独眼,像一颗嵌在油腻墙壁上的凝固血珠,死死钉在沈晦的脊背上。颈椎深处那根烧红的冰锥似乎还在搅动,残留的剧痛和那沉重、滞涩的金属摩擦声在颅腔内嗡嗡作响。
帝王级绝望?终末锁链?
这些冰冷电子音播报的词组,每一个都带着不祥的寒意,狠狠砸在他的神经末梢上。他成了实验品?被圈养在“纸月亮”这个油腻牢笼里的“饕餮”?所谓的“饲料”,就是那些被迫溢散出情绪怪物的可怜人?
一股比刚才吞噬焦虑蟑螂更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混杂着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因为残留的眩晕而有些踉跄。围裙带子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粗暴地一把扯开,沾满洗洁精泡沫和油污的廉价布料被甩在水池边。
“喂!沈晦!死哪去了?前面盘子不够用了!”领班粗哑的吼声穿透油腻的弹簧门,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沈晦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挣扎的波澜也沉入了深潭般的疲惫。他抓起旁边一摞刚洗好的盘子,湿漉漉的冷水顺着手臂流进袖口,冰得他一个激灵。推开油腻腻的弹簧门,廉价咖啡馆特有的、混杂着廉价咖啡豆焦糊味、甜腻奶油和油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张无形的、窒息的网。
大堂的光线昏黄暧昧,客人们模糊的面孔在卡座里晃动。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之前那个西装男人坐过的角落——卡座已经空了,只留下桌面上一点未擦净的水渍,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焦虑的酸腐余味。以及……地上,一小片极其不起眼的、被啃噬得边缘参差不齐的白色纸屑。他的胃袋似乎又传来一阵冰冷的抽搐。
端着盘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穿梭在狭窄的过道,应付着客人偶尔的召唤。领班刻薄的眼神像小刀一样在他身上刮来刮去。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粘稠,每一秒都浸泡在一种巨大的、无形的窥视之下。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幽暗监控室里冰冷的视线,正穿透墙壁,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右臂外侧——那些细微的、仿佛正在缓慢生长的浅白色裂痕,此刻正隐隐发烫。
终于熬到了打烊。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半。“纸月亮”的霓虹招牌在门外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锁好沉重的卷帘门,城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绝了一层,只剩下空旷街道上夜风刮过的呜咽和远处车辆的模糊轰鸣。
疲惫像铅块一样灌满了四肢百骸。沈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最近的地铁入口。夜班地铁是这座城市疲惫灵魂的末班渡船,载着和他一样被生活榨干了最后一丝精力的人们,驶向各自冰冷的巢穴。
深夜的地铁站空旷得有些瘆人。惨白的灯光打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反射出模糊扭曲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灰尘混合的、略带铁锈的气味。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人散落在空旷的站台上,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像被随意丢弃的包裹,沉默地低头刷着手机屏幕,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麻木与空洞。
沈晦找了个远离人群的长椅坐下,冰冷的塑料椅面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寒意。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隔着粗糙的廉价外套布料,用力按住右臂外侧。那几道细微的裂痕处,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隐痛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是代价在加深?还是……那个所谓的“帝王级绝望”在靠近?监控室里的冰冷指令——“加大饲料投放频率”——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
“呜——!”
沉闷的气流声由远及近,隧道深处亮起刺眼的白光。夜班地铁裹挟着一股强劲、冰冷的风,呼啸着冲进站台,稳稳停住。车门滑开,里面同样空旷,只有更深的疲惫气息扑面而来。
沈晦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进车厢。冷气开得很足,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车厢轻微的摇晃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混沌。他闭上眼,试图将那些冰冷的电子音、锁链的摩擦声、还有监控摄像头那只血红的眼睛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再次袭击了他的后颈!
“嘶……”沈晦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瞬间睁眼。
这一次,伴随剧痛而来的,不是蟑螂的嗡鸣,也不是锁链的摩擦,而是一种……湿漉漉的、粘稠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噜……
声音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滑腻感,仿佛就在耳边。
沈晦的神经瞬间绷紧,疲惫被强行驱散。他警惕地、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珠,扫视着空旷的车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斜对面。
一个穿着不合身旧外套的中年女人,蜷缩在座位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的肩膀在极其轻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在她脚边,放着一个磨损严重的超市购物袋,袋子口敞着,露出里面几盒打折处理的临期酸奶和一小捆蔫黄的青菜。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深海淤泥般的悲伤气息,正无声地从她蜷缩的身体里弥漫开来,沉重得几乎要压垮周围的空气。
而在沈晦被异化的视野中,景象触目惊心。
丝丝缕缕的、粘稠如墨汁的深蓝色雾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女人低垂的脖颈、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指缝、甚至她微微颤抖的发梢中渗出。这些深蓝色的雾气带着一种湿冷的水汽,仿佛刚刚从冰冷的海底打捞上来。它们没有像焦虑蟑螂那样凝聚成实体,而是在女人脚边的阴影里疯狂地汇聚、翻涌、膨胀!
粘稠的咕噜声越来越响。
那片阴影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墨水池。几条粗壮的、滑腻的、颜色如同腐败海藻般的深蓝色触手猛地从“墨水池”中探了出来!触手上布满了令人作呕的、不断开合翕动的吸盘,每一个吸盘里都似乎镶嵌着一只模糊的、流泪的眼睛虚影,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哀伤。紧接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粘腻的轮廓从阴影里拱出——那是一只由纯粹粘稠悲伤凝聚成的、巨大的、无定形的章鱼状怪物!它深蓝色的、半透明的躯体微微蠕动,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空气中无力地飘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深海般的绝望气息。
抑郁章鱼——‘深沼之拥’!
强烈的、吞噬的欲望瞬间冲垮了沈晦的理智堤坝,比之前面对焦虑蟑螂时更加凶猛!那深蓝色的粘稠能量,对他而言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人看到了绿洲的清泉。空虚的胃袋疯狂地抽搐、尖叫!
几乎是在本能驱使下,沈晦藏在袖口里的右手,再次捏出了那个古怪的手印。这一次,指尖皮肤下浮现的幽蓝色纹路清晰了一瞬,带着一种病态的贪婪。
“来!”无声的意念如同捕食者的钩索,狠狠抛向那只正在阴影里缓慢膨胀的深蓝色章鱼。
章鱼怪物庞大的、粘稠的身躯猛地一颤!它躯体上那些流泪的眼睛虚影骤然转向沈晦的方向,带着一种茫然的、被惊扰的悲伤。紧接着,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布满流泪眼吸盘的滑腻触手,“噗”地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一股更加浓稠、更加冰寒的深蓝色墨汁般的雾气,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无视物理空间的阻隔,带着湿冷的咸腥气息,闪电般射向沈晦!
沈晦张开了嘴。
冰冷、粘稠、带着深海咸腥和浓烈苦涩的味道瞬间灌满了他的口腔、喉咙,一路滑向胃袋深处。那不是水,更像是凝固的悲伤本身。
“轰——!”
这一次,炸开的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声音。无数绝望的、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海潮将他彻底淹没:
——孩子试卷上刺眼的红叉,老师冰冷的评语:“家长怎么教的?”
——丈夫不耐烦的抱怨:“整天哭丧着脸,晦气!”
——医院缴费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天文数字。
——昏暗狭小的出租屋里,水龙头滴答作响,像生命的倒计时。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窒息……下沉……永无止境的下沉……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灌满了沈晦的四肢百骸,沉重的压力挤压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湿滑的巨手握紧,每一次跳动都异常艰难。眼前阵阵发黑,视野里只剩下翻滚的、令人窒息的深蓝。他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内衣,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海里捞出来一般。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灵魂撕裂感,从右臂外侧那几道裂痕处猛烈爆发!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正沿着那些裂痕,要将他的手臂、乃至整个灵魂都撕扯开来!他几乎能“听”到裂痕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就在这剧痛与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瞬间——
哗啦……
那沉重、冰冷、滞涩的金属摩擦声,毫无预兆地、清晰地穿透了深蓝色的绝望潮汐,直接响彻在他的颅腔深处!
比在咖啡馆后厨时清晰了十倍!沉重了百倍!仿佛就在耳边,就在……这节车厢里!
沈晦猛地抬起头,布满冷汗的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惊骇而急剧收缩。他涣散的目光,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狠和惊疑,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空旷的车厢!
惨白的灯光下,冰冷的金属座椅泛着寒光。斜对面,那个蜷缩的中年女人似乎因为悲伤的短暂倾泻而停止了颤抖,更深地埋着头,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视线掠过女人,扫向更远处。
在车厢另一端的连接处,靠近车门的位置。
一个身影静静地倚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框。
那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裙的少女。很瘦,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像套在一个苍白的衣架上。她低着头,长长的、有些枯黄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过分尖削、毫无血色的下巴。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而在沈晦被深蓝绝望和灵魂剧痛扭曲的视野中,他看到了。
无数道!
粗重的、锈迹斑斑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和冰冷绝望锻造而成的巨大铁链!它们如同活物般的巨蟒,从车厢冰冷的顶部、从地板的缝隙、甚至从虚空中凭空延伸出来,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将这个单薄的少女从头到脚死死缠绕、捆缚!那些锁链是如此沉重,以至于少女瘦弱的身体被勒得微微变形,仿佛随时会被勒断!铁链的锈迹缝隙里,似乎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在缓慢渗出,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铁锈与绝望混合的气味。
最让沈晦灵魂冻结的是,其中一条最粗的锁链,一端深深没入少女的心口,另一端……另一端竟然蜿蜒着,无声无息地……连接在他自己右臂外侧那几道正在剧痛的、仿佛随时会崩裂的浅白色裂痕之上!
冰冷的锁链虚影,如同命运的脐带,将他和那个少女,死死地拴在了一起!
“帝王级绝望……终末锁链……”监控室里的冰冷电子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长发向两边滑落。
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暴露在惨白的地铁灯光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空洞。然而,在那双同样空洞的、仿佛蒙着一层灰翳的眼睛深处,沈晦却清晰地看到了一点东西。
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如同寒夜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光?
不是希望。更像是一种……解脱的祈求?一种燃烧殆尽的余烬?
少女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沈晦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冰冷、虚弱、如同叹息般直接响起的声音:
“……吃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