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激战赫连璝(五)

渭南两支骑兵追亡逐北,不时有夏军掉队,被身后的追兵所吞没。

荔非灵越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追得夏军抱头鼠窜。

后秦时,安定始终处在抗击胡夏的最前线,但他们一败再败,何时打过这种畅快仗。

“杀贼!杀贼!”

呼喊声此起彼伏,惊得夏军不敢回头。

安定骑卒如此积极,就连王康都为之咋舌。

事实上,这些安定人哪个不是与胡夏仇深似海,当年赫连勃勃攻陷安定杏城(陕西黄陵),坑杀两万降卒,战后,安定郡几乎家家都在办丧事。

上阵厮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死了也怨不得人,但投降了还被活埋,就有点不当人了。

如今有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安定骑卒自然一个个奋勇争先。

然而,他们还是追不上夏军,因为前方的夏军已经在丢盔弃甲了。

虽然赤手空拳,无以御敌,但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自然会有全副武装的同伴落在后头,替他们阻挡追兵。

很不巧,别人也不是傻子,甲仗虽然珍贵,可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这种情况下,就算赫连璝想要回身再战,也不可能了。

所有人都选择减轻负重,轻装逃命。

赫连璝毫无战意,一心只想退回渭北。

终于,寡妇渡近在眼前,这是一条逃生的路,谁也不会让着谁。

南渡时,夏军井然有序,如今却相互争抢着下水,追兵将至,没有人肯在渭南多留一秒。

拥挤之下,人马自相践踏,蹈河而死者不可计数。

傅弘之终于追了上来,轻易杀溃还没有来得及渡河的夏军。

他分出部分人马看管降卒,而后下令其余将士立马南岸,射杀河里的人肉靶子。

寡妇渡虽然水流并不湍急,但夏军涉水而过,注定走不快。

箭矢带着让人恐惧的尖啸声从身后射来,不时有人中箭,栽落渭水之中,再也不见冒头。

夏军更恐惧了,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扬起马鞭,狠狠鞭笞坐骑,恨不得给它们插上翅膀,直接冲河里一跃而起,飞到北岸。

人群更拥挤了,不知有多少人被挤落马下,跌入水中。

夏军的咒骂声、求饶声以及晋军的嬉笑声在寡妇渡的上空回荡。

赫连璝贵为太子,自然有亲卫护着,刚刚冲上北岸,以为逃出生天,然而,原本宁静的北岸,此刻却有马蹄声哒哒哒哒响个不停,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名夏军的心头。

一支骑兵突然杀出,赫连璝看到了队伍里那些熟悉的王字将旗。

有人大喝:“王镇恶在此!赫连璝!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正是王镇恶,他对赫连璝的恨意可不小。

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是赫连璝造谣王镇恶将要谋反,但秉着谁得利,谁最有嫌疑的猜测,一旦晋军内讧,最大的得利者肯定是夏军,王镇恶自然记恨上了他。

赫连璝魂都吓没了,已经上岸的夏军一哄而散,赫连璝也跟着逃命。

可惜王镇恶并没有见过赫连璝,不知道哪个才是那位胡夏太子,只是分出了部分骑卒追杀溃兵,麾下主力仍然堵在了北岸,与傅弘之一北一南,朝着河中放箭,屠杀几无还手之力的夏军。

这一日,渭水变色,河中尽是浮尸,水里的鱼儿得以饱餐。

赫连璝已经逃过了追击,收拾残兵败将,他悲从中来。

就在昨夜,他带着二万骑兵过河,以为截杀刘义真并非难事,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却狼狈地如同丧家之犬。

他悲伤的不是将士伤亡惨重,而是自己的太子之位。

赫连勃勃本就偏爱赫连伦,不喜赫连璝这个嫡长子,今日遭此惨败,只怕是要被借题发挥,将他废黜。

从古至今,废太子有几个能落着好。

毕竟废太子曾经身为储君,有着自己的势力,这对新皇将是一个威胁。

赫连璝仿佛能够看到自己的下场,无非是赫连勃勃杀子,还是赫连伦杀兄的区别罢了。

一想到这,赫连璝分外不甘,他要自救。

恨恨地回身望了一眼渭南的方向,赫连璝继续带着仅存的百余骑西行。

他还有时间,父亲即使要废自己,也不可能是现在。

赫连勃勃如今想要的是长安,是关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易储,生出内部矛盾,至少在这场关中争夺战结束之前,赫连璝依然会是太子。

......

寡妇渡的战斗一直到入夜时分,才算消停,夏军当然不可能只走脱了赫连璝收拢的人马,但落单的溃兵能够逃回渭阳的希望实在渺茫。

刘义真已经移驾长安东面北侧的宣平门。

有哨骑快马来报:“启禀将军,宁朔将军阵斩贼将金广末!”

刘义真不识此人,问身边的将吏:“金广末是何人?”

杜骥出列道:“听闻其姓氏,应是伪夏已故尚书金纂的亲族。”

刘义真点点头,对这种小角色并不上心,很快抛在了脑后。

不多时又有哨骑喊道:“将军!大喜!征虏将军生擒赫连勃勃第三子赫连昌。”

刘义真精神一振。

这位在原时空中,可是胡夏夺嫡之争的最后胜利者,没想到今日未能走脱,为傅弘之所擒。

但他没有面露喜色,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这份养气的功夫,就连身边的将佐们也不禁为之折服。

也许是恶趣味发作,刘义真看向早已被亲卫控制,沦为囚徒的韦华,问道:“韦别驾,赫连昌既是赫连勃勃之子,也算你半个新主子,要不要见一见他?”

韦华如同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看不出悲喜,只道:“仆愧对府主,但求速死。”

他清楚,哪怕自己摇尾乞怜,可犯下这等大事,也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倒不如在死前少受一些羞辱,保住最后的尊严。

刘义真笑了笑:“不急。”

说罢,不再理会韦华。

许久,一骑东来,立马宣平门外,朝着城楼拱手喊道:“启禀将军,征虏将军生擒夏贼抚军右长史,王买德!”

刘义真大喜过望,这可是赫连勃勃的谋主,在他看来,可比赫连昌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