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春秋和鸣

魔音溃散,琴弦崩断。

商君墨败了。他所代表的,那套试图用绝对秩序,来一统天下的“大秦之音”,被楚歌那源于南疆的,充满了无序与混乱的“自然之声”,冲击得支离破碎。

整个泰山之巅,只剩下了楚歌那悠扬的笛音,在自由地,回响。

那笛音,是活的。它唤醒了那些被魔音压制、几乎要枯萎的,真实的情感。

那些秦国锐士,眼神中的狂热与空洞,正在褪去。他们看着自己手中冰冷的长戈,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同样迷茫的同袍,许多人的眼中,竟流下了滚烫的,浑浊的泪水。他们想起了,自己,不仅仅是秦国的士兵,更是某个女人的丈夫,某个孩童的父亲。

那些失魂落魄的齐鲁官员,也从那令人窒息的秩序牢笼中,解脱了出来。他们大口地呼吸着山巅那冰冷,却又无比自由的空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重获新生的喜悦。

然而,楚歌的笛音,虽然唤醒了生命,却也带来了,一种,近乎于原始的,混乱。

它太自由,太野性。它只有生,没有“活”。它只有自然的脉动,却没有,人世的规矩。

就在此时。

南侧席位上,一直静静观战的姜月华,缓缓地,抬起了手。

她看着那个,盘坐于法坛之上,虽然身形疲惫,其音,却足以撼动天地的男人。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欣赏、嫉妒、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她知道,楚歌,为她,为这天下,撬开了一道,通往胜利的,门缝。

而现在,轮到她,将这道门,彻底推开。

“锵——”

一声清越、庄严、充满了庙堂之高远的琴音,从她膝上那张名贵的“号钟”古琴中,平地而起!

她的琴音,不再试图与楚歌的笛音对抗,而是,主动地,融入了进去。

如果说,楚歌的笛音,是广袤无垠的,原始大地。那么,姜月华的琴音,便是在这片大地上,建起的,第一座城池,第一缕炊烟。

她的琴音里,有家国的兴衰,有权谋的制衡,有黎民的耕织,有市井的喧嚣。它将楚歌那过于奔放的“自然之声”,一点点地,纳入了“人世”的轨道。它告诉这片天地,生命,不仅要生长,更要,生活。

笛音与琴音,一者为“体”,一者为“用”,开始,在这泰山之巅,交织,缠绕,奏响了一曲,前所未有的,和谐之声。

然而,还不够。

这声音,虽然宏大,却也少了一分,边界。少了,一份,能让善良得以彰显,能让罪恶得以惩戒的,凛然之威。

就在这时。

西侧悬崖上,那个始终沉默的,灰色身影,动了。

夜琉璃,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柄,最普通的,铁剑。

她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只是,落在了那,东升的,旭日之上。

然后,她挥剑。

“噌——”

一声剑鸣。

那剑鸣,不为杀戮,不为秩序。

那,是划破长夜的,第一缕,曙光。是守护善良的,最后一寸,壁垒。是面对罪恶时,那毫不犹豫的,决绝。

那,是“侠”之风骨,是“法”之精神。

是这红尘人间,不可或缺的,那一把,悬于头顶的,戒尺。

这声清越的剑鸣,如同一道最精准的刻刀,融入了那,早已和谐共生的,笛琴合奏之中。

它没有破坏那份和谐。

它只是,为这幅,描绘着“天地”与“人世”的宏伟画卷,勾勒出了,最清晰,也最不可被逾越的,轮廓。

自然,人世,秩序。

南疆的生机,庙堂的权谋,与刺客的决绝。

这三种,本该永不相容的“道”,在这一刻,于这泰山之巅,竟真的,达成了一种,最完美的,平衡。

这,才是真正的,《春秋和鸣》!

那声音,不再只是音乐。

它,是希望,是未来,是这片历经了数百年战火与纷乱的,春秋大地,所能发出的,最动人,也最宏伟的,呐喊!

整个泰山之巅,万籁俱寂。

所有的人,无论秦人,还是齐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天籁之中。

他们的眼中,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恐惧。

只有,对这片,他们所共同生活着的,天地的,最深的,敬畏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