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堂

喜堂之上,红烛高烧,映得满室金辉,喜堂内红烛被风撩得噼啪爆响,迎亲队伍停靠在都督府门口,沈烬寒率先下了马,随后扶着江晚棠下马。

门口围观的人高声呐喊,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有人扯着嗓子喊:“看呐!都督抢的庶女长啥样?”

“听说江家嫡女还在花轿里哭呢!”

沈烬寒刚松开手,江晚棠的盖头就被一阵穿堂风掀起角。百姓们霎时静了声——她鬓边斜插着支素银簪,珍珠流苏垂在颊侧,衬得脸色比嫁衣上的石榴红还要冷三分。

偏偏生得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唇线分明,明明是副绝色容貌,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狠戾。唯有眼底深处燃着两簇不灭的火,像雪夜里未熄的炭,看得人后颈发寒。

有人倒抽冷气:“这哪是庶女,分明是从刀山里走出来的煞神!”

“都让让!”慕枭挤开人群,手里捧着个朱漆托盘,“都督夫人的喜糖!”

红枣花生混着铜钱撒出去,百姓们哄抢时,江晚棠已随着沈烬寒踏上台阶。她余光瞥见角落里缩着的柳姨娘派来的眼线,那人正盯着她鬓边的银簪发抖——十年前雪夜,柴房墙缝里那个攥着银簪的少女,如今回来了。去岭南时她七岁,如今她十七岁。

沈烬寒扶着江晚棠跨过门槛时,她鬓边素银簪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映着满堂金辉。围观百姓挤在廊下踮脚张望,孩童们扒着柱子偷瞧,连檐角铜铃都被人声震得叮咚作响。

赞礼官清了清嗓子,拖长声调唱:“一拜天地——”

沈烬寒肃然拱手,玄铁护腕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江晚棠屈身行礼时,袖中银簪险些滑落,却被沈烬寒不动声色用袍角压住。突然一阵风卷过,檐下红绸扎就的纸鸢扑棱棱飞起,衔着的彩纸撒了两人满头,惹得百姓哄笑:“都督这喜兆,比城隍庙庙会还热闹!“

“二拜高堂!“

沈烬寒转身对着空太师椅,慕枭突然捧上红绸木匣。绸布掀开竟是块“百年好合“匾额,边角却雕着缠枝莲纹。江晚棠瞥见柳姨娘派来的眼线躲在柱子后,指尖正往袖中摸暗器,便暗中运力,银簪尾端流苏如鞭甩出,精准缠住对方手腕。那婆子惊呼松手,淬毒银针“叮“地掉在青砖上。

“夫妻对拜!“

沈烬寒上前半步,喜袍下摆擦过江晚棠的石榴红裙。两人衣袂相缠的刹那,他突然压低声音:“账册在你袖里?“她腕间微抬,银簪尖挑开他鬓边歪斜的红花:“都督的回礼呢?”

沈烬寒突然伸手挑开她的盖头,满室红烛骤然照亮她冷艳的面容,百姓们倒抽冷气的声响混着赞礼官的“礼成“声,震得梁上红绸花纷纷扬扬落下。

喜娘刚喊“送入洞房”,慕枭突然举着托盘冲进来:“吃合卺酒咯!”托盘里的酒盏却不是瓷的,而是两只铜制酒杯,杯壁刻着缠枝莲纹。

沈烬寒挑眉接过,与江晚棠的杯子轻碰,酒液晃出冷光:“夫人这杯,敬咱们...不打不相识。”

喜娘扶着江晚棠踏入洞房时,沈烬寒正被一群武将围着灌酒。“都督这亲抢得漂亮!“有人拍着他肩膀起哄。

喜娘前脚刚关上门,后脚江晚棠就一把扯下凤冠,累得瘫在喜床上直哼哼:“这破玩意儿比我那银簪子重十倍!”

江晚棠扶额叹气,转身却听见床底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抄起银簪挑开床幔,正看见个小丫鬟缩在里面,怀里死死抱着个食盒:“对、对不起夫人!柳姨娘说要...要往您的合卺酒里...”

“等等。”江晚棠盯着食盒上的桂花糕,“这玩意儿也是柳姨娘让送的?”小丫鬟拼命点头,突然“哇”地哭出来:“可我觉得夫人比嫡小姐好看一万倍!就把毒药换成点心了!”

江晚棠只觉得她可爱,江晚棠眉眼弯成月牙,伸手捏了捏小丫鬟圆鼓鼓的脸颊:“小嘴儿比桂花糕还甜。”

小丫鬟破涕为笑,忽闪着大眼睛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夫人,我还给您留了最漂亮的那一块!”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惊得小丫鬟一蹦三尺高,糕点差点飞出去。江晚棠掀开红绸窗幔,只见月光下七八个武将举着竹竿,正往墙头上挂歪歪扭扭的红灯笼,嘴里还吆喝着:“都督说了,要把洞房照得比白天还亮堂!”

“这灯笼挂得比战旗还歪!”小丫鬟扒着窗台笑得直揉肚子。

江晚棠合上了窗见小丫鬟眼睛亮晶晶,腮帮子因憋笑鼓成软面团的模样,江晚棠也忍不住弯起唇角,伸手将她乱糟糟的鬓发别到耳后:“光顾着说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这才想起礼数,慌忙福了福身,发间歪歪扭扭的红头绳跟着晃悠:“我叫杏儿!杏花的杏!”

江晚棠指尖转着银簪,上下打量她几眼,挑眉道:“不好听。”杏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小嘴一撇,眼眶跟着泛红。江晚棠却突然凑近,用簪尾挑起她的下巴:“这么灵透的丫头,叫‘杏儿’多普通?依我看......”

故意拖长尾音,瞥见杏儿紧张得揪着衣角,才慢悠悠道:“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就叫你细蕊。以后跟着我可好?”

细蕊眼睛亮得惊人,红头绳随着蹦跳乱晃:“好,比我偷吃的桂花蜜还甜的名字!”

江晚棠“这名字既是嘉奖你换药的机敏,也是警示——往后在我身边,须如细蕊般洞悉分毫,容不得半点差错。”

细蕊浑身一凛,下意识挺直脊背,红头绳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细蕊明白!定不负夫人所托!”

细蕊:“那个…夫人我先走了。”

江晚棠:“为什么,时辰还早呢。”

细蕊红透了脸:“因为您要和都督…”

江晚棠闻言,耳尖也跟着泛起红晕,指尖抚弄珍珠步摇的动作一顿。她轻咳两声掩饰窘态“那那…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细蕊慌忙福了福身,转身时裙摆扫过洒在地上的喜糖包装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

不一会,沈烬寒推开了门,又看看江晚棠僵在半空、还保持着收拾动作的手,挑眉道:“夫人这是提前演练掀盖头?”

她突然一个激灵,屁股底下的绣墩“吱呀”一歪,整个人朝妆台栽去。

沈烬寒下意识伸手去捞,却扯住她的广袖。丝绸“刺啦”裂开半尺,江晚棠顺势摔进他怀里,发间珠钗哗啦啦全散,一支银簪“当啷”掉进沈烬寒的靴筒。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搂抱姿势僵在原地,沈烬寒抽着嘴角:“夫人这招‘投怀送钗’,倒是比掀盖头更别致。”

江晚棠,涨红着脸狠狠推他,结果用力过猛,自己的绣花鞋“嗖”地飞出去,不偏不倚扣在沈烬寒脑袋上。“沈烬寒!”她指着他鼻头,“你这算哪门子接新娘?”

沈烬寒被绣鞋砸得一个趔趄,那只绣着并蒂莲的鞋子倒扣在头上,珍珠流苏垂下来挡住眼睛。他摸索着扒拉鞋面上晃悠的玉坠子,闷声闷气回嘴:“夫人这接风礼够别致,别家新娘抛绣球,您改扔暗器了?”

更鼓敲过三更,江晚棠抱来三个锦枕堆在床中央。

沈烬寒挑眉盯着这道“枕头城”,伸手戳了戳颤巍巍的枕头城:“你这是要效仿楚河汉界?”江晚棠环着手“我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烬寒:“切,谁防谁还不知道呢。”

“江家的密账呢?”沈烬寒伸出手。

江晚棠:“我说话算话”她掏出了密账。

沈烬寒接过密账,目光立刻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他快速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江崇礼竟然敢私通外敌,克扣军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些数字……足够让他死十次了。”

“还有更有趣的。”江晚棠抽出夹在账册里的密信,火漆印上的江家纹章已被指甲刮花,“柳姨娘与北狄细作的联络信,用的是‘人皮面具作坊’的密语。”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刻骨的恨意,“这些年,他们欠我的,欠我母亲的,我要他们一笔一笔地还回来。”

沈烬寒抬起头,看着江晚棠眼中燃烧的怒火,忽然笑了:“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狠。”他将密账卷好,收进袖中,“放心,你的仇,我来报。但你也要记住我们的交易。”

“一言为定。”江晚棠伸出手,与沈烬寒的手交握。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慕枭在门外低声道:“都督,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要召见您。”

沈烬寒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衣襟:“知道了。”他看向江晚棠,“你先在这里待着。”说完,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江晚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坐下。她摸了摸鬓边的银簪,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复仇的利刃。“母亲,您看到了吗?”她轻声呢喃,“江家很快就会付出代价,我会为您报仇的。”

与此同时,江府正厅内,柳姨娘正在焦急地踱步。“沈烬寒那小子竟然真的抢了江晚棠?”她咬牙切齿,“他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江崇礼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哼,他现在手握兵权,自然是有恃无恐。不过,他别忘了,皇上可不是吃素的。”

柳姨娘顿了顿,“只是映雪那边……她嫁给瑞王,恐怕不会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江崇礼冷哼一声,“瑞王虽然体弱,但毕竟是王爷。映雪嫁过去,只要能生下子嗣,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扳倒沈烬寒和江晚棠,保住我们江家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