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
我们这个铺子,我爷爷说,我家祖坟上有位统领百万雄兵的大将军,因功勋卓著,还被皇帝封了异姓王,不过人品却不怎么样,杀戮太重。
不是一般的重。
而且他还干了一件缺德的事儿。
一次大战,他差点儿死了。
为了活下去,也不知道他搞了个什么邪恶仪式。
他倒是续命了,但把子孙后代的气运都给耗尽了。
等他老了,发现儿子孙子都活不过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头子开始急了,修桥补路,为子孙积德,可效果也不怎么样。
他中的诅咒太深了。
后来由高人指点,就是他把这辈子攒的奇珍异宝都拿出来,又散尽家财,网罗到了民间各种宝物法器,开了个铺子,叫解忧堂。
这来寻求帮助的人呢,就用自己的福运去换,但不能要价太高,那就没人来了。
铺子代代相传,积累气运。
且告诫刘家后世子孙,但行好事,万万不可作恶。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后来渐渐,我们家就不再有短命的人了,都是寿终正寝,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都顺顺当当的生活。
疯子家与我们家也是几代人的交情了。
他们家在我心里就属于那种隐藏于民间的高人术士,不过属于什么门派我还真的不清楚。
不是道家,也不是阴阳先生,但是又什么都懂,总之驱邪捉鬼还是很在行的。
到了疯子这一辈儿,他的性格可不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练功修行的人。
他爸说他祖传的本事连一半儿都没有学到手。
一天到晚出去疯,出去野,家里也管不了他。
他爸老说,就凭他那半吊子本事,早晚得吃亏。
不过疯子早有对策,他知道我们家祖传有几件驱邪打鬼的神器,而且是多少福运都不换的自留货。
于是疯子跟我商量,等我接手铺子以后,我们两个合开一家打鬼公司,他去打,打不过就用我家祖传的神器,两人一起挣钱。
夜已经很深了。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我才知道自己不知道啥时候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隐约间,我好像听到门口的风铃响声。
迷迷糊糊问了一句:“疯子,是你吗?”
又一想,不对啊,外面门锁着呢,谁也进不来啊。
“进贼了?”
我随手拎了个酒瓶儿,轻轻走过去,打算去外间看看。
这时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不对呀,这个时辰不该关张啊。”
一听是个老太太,我放下酒瓶子,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您好?”
“哎哟,不好意思啊,打烊了。”
老太太并没有理会我。
“解忧堂每月的初一和初七不是十二时辰都不打烊的吗?今儿正好是初七呀。”
哎,你别说,我家铺子还真有这个规矩,我都给忘了。
这老太太怎么会知道?
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四周,有点儿惊讶地说道:“命运杂货铺?我走错地儿了。不应该呀。”
看来对我家铺子的底细还挺了解的。
我仔细看了看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太太脸色蜡黄蜡黄的,化着妆,不过这是死人装啊,身上穿的也像是寿衣。
我直觉她这么大年纪了,不太可能大半夜玩儿COSPLAY来吓唬我吧。
哦,我想起来了。
我爸跟我说过,这铺子除了阳间的客人,偶尔也会来阴间的客人。
每月的初一和初七全天不打烊,主要是为了面向那些阴间的客人。
他们一般是有些未了的心愿,只要是不干涉世间定数,不出格,不作恶的事,我们也会帮忙,也算积德了。
我当时也没当回事儿。
看老太太也没有恶意,我也冷静了下来。
“你没走错,现在店铺改名儿了。”
老太太顿了顿,看了看我,有点儿迟疑地问道:“您是新任的堂主吧?”
我点点头。
“改得好啊!”老太太一听啊,却突然猝不及防地叫起好来。
“哎哟,改得好啊,比那个解忧堂好听多了。”
“这都啥年代了,那名儿我这老太太听着都显老气,哪儿配得上你这么年轻帅气的堂主啊?嗯,命运杂货铺低调简单,不张扬,又带着几分对命运现实的无奈。不愧是年轻人,想的就是不一样啊。小堂主以前是不是在文化局工作呀?”
这老太太还挺聪明。
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怕我拒绝,先给我戴了一堆高帽。
我忍住笑:“您老这个时间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说到这儿,老太太脸上浮上一丝忧伤。
“老太太我呀,哎,确实有些事儿要麻烦堂主。我姓李,叫李贵兰,就住在离这儿不到10里的李镇。哎呀,走得急呀,好多事儿也没来得及跟孩子们交代。”
“我床底下最里边儿那个老箱子里压着一张存折,是我跟老头子一辈子的积蓄,有59万八千七百多块。”老太太继续说道。
“哎,不怕堂主笑话,我那两个儿子不争气,尤其是老二,赌钱赌的房子都没了呀!所以这钱呢,我一直没敢拿出来,想留着以后给孙子上大学用。没想到那一觉啊,我就再也没醒过来。”
“能不能劳烦堂主明儿跑一趟,给他们传个话,告诉他们别再吵啦!”
“这葬礼和酒席,墓地的钱我老婆子自己出了!剩下的钱分两份儿给孙子和孙女存起来,以后上大学用,谁都不能动!哦,对了,那里头有5万块是给您的,全当是我谢谢您了。”
我一听,连忙摆手道:“啊,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老太太执意不肯:“堂主啊,你一定得收着!我这一辈子,从没做过欠人人情,亏待过人的事儿,你这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哎呀,我已不是阳间人,没啥气运送你了。老婆子我呀,只想走得干干净净,不想欠着情分走。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见了谁的,早晚都得还,我也不想欠着谁的情分。”
我想了想:“呃,那好吧,不过用不了5万块那么多,三千块就可以了。”
我说这话也着实是因为囊中羞涩。
3000的话差不多够我下个月生活费了。
老太太一顿千恩万谢,消失不见了。
疯子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我把王峰的事儿大致跟他说了一遍。
疯子也认定十有八九是中邪,而且保不齐跟他当年跳坑冲煞有关。
“那么多法师都没管这事儿,看来缠他的那东西很麻烦,绝非善类。”
我摸了摸下巴,问道:“可是他跳坑冲煞之后,一直到结婚之前不是很顺吗?”
疯子想了想,说道,“哎呀,估计那时候啊,是他运数正旺,所以啊没动它。”
“景行,这个邪煞恐怕不好对付呀,把你家祖传那个什么收鬼神器带上。”
“实在不行啊,咱就收了他。”
我听了头皮一阵发麻,这祖传的法宝怎么到他嘴里听着怎么跟某宝九块九包邮的货似的?
“那叫七星摄魂斩!你到外边儿说话可别那么不专业啊,跌份儿。”
这鬼魂一旦被七星摄魂斩收了,在里面受尽折磨,不说道行浅的,还会成为那些老鬼的食物。
但我老爸告诉我,这东西啊,尽量别用,一来往大了说,属于干预劫数,容易沾因果。
二来万一摔了碰了,里面那些个千年老鬼们都跑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我轻易不会用它,更不会带出去。
不过如果遇上太胡搅蛮缠,作恶多端的厉鬼,就得用它收拾了。
我想想,疯子那个半吊子水平还是带上吧。
我给王峰打了个电话,要了地址。
那个城市不算远,疯子开车又快,大概今晚就能到。
我们出去随便找了个摊子,吃了点儿早点就上路了。
“宇哥,先别上高速,咱们先去趟李镇。”
疯子头一歪,看向我:“啥?李镇?你这是要相亲去啊?”
“帮个忙,带个话儿。”
按照刘老太太给我描述的路线,我们进了李镇,很快找到了那户人家。
果然,这家正在办丧事儿。
我一走进院子,就看见前方灵堂摆着那张黑白色大照片儿,正是之前来找我捎话儿的那位老太太。
我继续往里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争吵声。
“啥?酒席钱平摊?大嫂一共请了28桌,你们家就占了21桌,凭啥平摊酒席钱呀?你们家收的那些礼金咋不拿出来跟我们平分啊?”
“老太太的葬礼钱可都是我们家出的,这钱没让你们平摊得不错了。再说了,老太太的房子可是转到了你们两口子名下了,我们争过吗?让你平摊个酒席钱怎么啦?”
“当初我嫁给老二之前,我就说了没房子我就不嫁,所以老太太才把房子给我们的。当时你们不也都同意了吗?这会儿你别拿出来说事儿啊,两码事儿!反正啊,我就出七桌酒席的钱,多一分我都不拿,你爱要不要!”
“那墓地的钱你们掏一半儿吧。当初买墓地的时候,妈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家还给垫了5万呢,总不能全让我们家花钱呢。”
“那难道不是老二的妈吗?”这时老二也加入了战斗。
“大嫂,你还好意思提那墓地啊?谁不知道啊,你就是倒卖墓地的,当初你忽悠妈花10万买那么个破地方,还给你垫了5万?我都跟朋友打听了啊,那破地方最多值3万,你说你中间赚了多少啊?”
老大一听不乐意了:“哎,老二,你这样说话讲不讲良心?”
几个人吵得面红耳赤。
我在门口冷眼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了,竟都浑然不觉。
我轻咳了一声:“别吵了,葬礼、墓地、酒席钱,老太太已经买单了。”
几个人一愣,突然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我。
老大开口问道:“呃,你是?”
“李老太太托我给你们捎个话儿,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费用,老太太自己出了,你们别再吵了,否则老人家走得也不安生。”
“呃,剩下的钱呢?”
“分两份儿,给孙子和孙女儿,一人一份儿,你们谁也不许动。”
几个人愣愣地看着我,似乎谁也不相信。
不过一提到钱,老二媳妇儿眼睛一亮:“小哥儿,你说的是真的?老太太生前把钱托给你了?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