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踹出局的王牌改装师

苏年站在腾跃俱乐部顶层的电梯间里,金属门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铁锈味,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金属特有的冷冽。

个人终端的震动已经停止,但张凯的脸还在视网膜投影里晃——那家伙说“来会议室谈谈”时,尾音故意拖得绵长,像根细针戳进他后槽牙。

耳机残留的电流嗡鸣仍在耳膜深处回响,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门后透出冷白灯光,苏年走过去时,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比心跳还响。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不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消毒水混着松木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刺激得鼻腔发酸。

张凯正靠在深灰色皮质沙发里,脚跷在茶几上,面前摊着份印着烫金logo的文件。

皮革摩擦的“吱呀”声随着他翘腿的动作轻轻响起,像是刻意制造的背景噪音。

“坐啊,苏大车手。”张凯抬眼,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手指间的雪茄明明灭灭,“别急着摆脸色,先看看这个。”

文件被甩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封皮上“关于玉-786号实验体违规接触的处罚决定书”几个字刺得苏年瞳孔收缩。

纸张划过桌面的沙沙声格外清晰,仿佛在嘲笑他的轻信。

他翻开第一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所谓“猥亵”的指控写得有鼻子有眼,甚至精确到了“上月十五号凌晨三点,在地下车库对机娘玉-786实施肢体骚扰”。

指尖微微颤抖,纸边在他手中几乎要被捏皱。

“张凯,你疯了?”苏年把文件拍在桌上,指节泛白,“上月十五号我在给玉-786做散热系统检修!机娘关节卡滞,我要手动调试伺服电机——你他妈查过维修日志吗?”

“维修日志?”张凯弹了弹雪茄灰,笑出了声,“苏年啊苏年,你当俱乐部是慈善机构?维修记录这种东西……”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被删除的维修系统提示,“我让技术部清数据库的时候,手稍微抖了抖。”

苏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金属物在里面反复撞击。

他想起上个月调试玉-786时,那台机娘的机械臂因为长期过载,肘关节的散热片都烧红了。

灼热的金属触感透过绝缘手套传来,汗水滴在她冰冷的外壳上发出“嗤”的轻响。

当时她还说:“苏先生,您的心跳比我的动力炉还快。”那时她的声音温柔而稳定,像夜空中流转的星轨。

“现在,玉-786本人也证实了你的‘恶行’。”张凯打了个响指,会议室侧门滑开。

苏年猛地转头。

玉-786走了进来。

她银色的机械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把尚未出鞘却已寒气逼人的利刃。

瞳仁里的数据流不再是熟悉的幽蓝色,而是刺目的猩红,如同燃烧殆尽的火焰残骸。

曾经会在他调试时微微倾斜的头颅此刻绷得笔直,连机械关节转动的声音都比往常生硬,咔哒作响,像老旧齿轮咬合失败的哀鸣。

“苏年先生确实对我有过不当肢体接触。”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台卡带的老收音机,“请求俱乐部终止其操作权限。”

苏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像是吞下了整块冰。

他伸手去碰终端,调出机娘属性面板——那串他倒背如流的核心数据正在疯狂闪烁:反应速度从S级暴跌至B级,动力输出模块的校准值被改成了出厂模式,连记忆存储区都标注着“格式化完成”。

“你把她的记忆……”

“机娘而已,程序坏了就修。”张凯弹了弹文件,“再说了,谁会信一个报废品的证词?”他忽然倾身向前,雪茄的火星几乎要烧到苏年的袖子,“你以为我为什么养着玉-786?就为了等你这种傻子把她调试到巅峰,然后……”他做了个“摘桃子”的手势,“收进我的私人收藏。”

苏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了些许。

他想起自己连续三个月住在维修间,用纳米焊枪给玉-786重铸动力管;想起暴雨夜她的传感器故障,他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控制模块上,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和她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交织在一起;想起上周她第一次自主说出“我想跑得更快”时,眼里跳动的幽蓝火花,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灵魂。

“你懂个屁的赛车。”苏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丝,“玉-786的推进器夹角是我调的,悬浮板的磁流密度是我测的——你知道她过弯时重心偏移多少毫米最合理吗?你知道她的散热口为什么要开在左肩而不是后背吗?”他盯着玉-786猩红的瞳孔,“你把她改成废物,就像把火焰浇成灰,然后说这是你新捏的泥人。”

玉-786的机械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数据流在她眼底翻涌,有那么一瞬间,苏年仿佛又看到了那抹幽蓝,像被风吹散的火星。

但下一秒,猩红重新笼罩了她的瞳孔,她后退半步,贴近张凯的椅背,“苏年先生的言论具有攻击性,请求驱逐。”

张凯的笑声滚出喉咙。

他抽出钢笔,在处罚决定书上签了字,推到苏年面前:“签了,还能保留点体面。不签的话……”他指了指窗外,赛道上正在测试的新赛车呼啸而过,“我让你连观众席都进不去。”

苏年盯着那份文件。

纸页边缘卷着张凯刚才甩过来时的折痕,像道狰狞的伤疤。

他想起三天前在回炉场捡到的星辰,那个缩在废料堆里,核心灯微弱得像萤火虫的机娘。

她当时说:“苏先生的手很暖,和张凯先生不一样。”

“我要是不签呢?”苏年抬头,眼里的火压都压不住,“你猜,当所有观众看到玉-786在弯道侧翻,动力管因为校准错误爆炸时,他们会喊谁的名字?”

张凯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猛地掐灭雪茄,火星在玻璃烟灰缸里迸出几点光:“行啊苏年,有种你就证明自己。下个月的星际联赛资格赛,我让玉-786跑第一组。你要是能带着你的破铜烂铁赢她……”他扯了扯领带,“我就把腾跃的招牌拆了。”

苏年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没看那份文件,也没看玉-786,只是盯着张凯后颈那道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皮肤。

“赛场上见。”他说。

转身时,他听见玉-786的机械关节发出“咔嗒”一声,像某种被强行按断的心跳。

走廊的风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翻页,苏年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腾跃俱乐部”的鎏金招牌上,像把插在金漆里的刀。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他摸出终端,给老李发了条消息:“把星辰的推进器参数调大15%,回炉场的旧悬浮板我下午去搬。”

手机震动起来,是星辰发来的语音。

她的声音还有点生涩,带着机械音特有的尾颤:“苏先生,我今天拆了个报废的光感模块,装在驾驶舱仪表盘上了。你说过,要让仪表盘的光……像星空。”

苏年捏着手机,指腹轻轻擦过屏幕。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里,他望着玻璃外逐渐缩小的俱乐部大楼,突然笑了。

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乱他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