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雾洒在营地的武器工坊上,铁锈与机油混合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赵鸿志站在工作台前,手中的图纸已经翻得卷了边,铅笔在纸上划出无数条杂乱的线,却始终无法找到那个关键点。
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窗外。远处山林静默如常,可他知道,日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而他们手中这些简陋的武器,连最基本的射程和精度都难以保证。昨天的战斗虽然获胜,但缴获的敌军装备再次提醒着他一个残酷的事实——差距太大了。
“赵工,我们试了三种不同的合金配比,还是不行。”一名助手拿着一份测试报告走来,“枪管过热太快,连续射击五发后就开始变形。”
赵鸿志接过报告,目光扫过数据,眉头越皱越紧。这个问题他已经尝试过多次改进,无论是调整金属比例、改变冷却方式,还是优化结构设计,都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他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昨日战场上士兵们使用这批武器时的画面。那些粗糙的枪托、卡壳的弹匣、不稳定的击发机构……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
“继续试验。”他低声说道,“再换一种冷却材料试试。”
助手点头离开,赵鸿志重新坐回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厚厚的笔记。这是他在过去几个月里整理的技术资料,有些是战前从大学带出来的教材,有些是从民间收集的老工匠经验记录,还有一些是他自己根据实践总结的设想。
他一页页翻看,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然而,越是深入研究,就越能感受到技术层面的巨大鸿沟。许多问题并不是靠经验和土办法就能解决的,而是需要系统性的理论支撑和实验验证。
外面传来脚步声,陈启铭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文件袋。
“这是我在战场上捡到的。”他说,将袋子放在桌上,“可能有用。”
赵鸿志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些日文标注的技术图纸和手写说明。他虽然不能完全读懂,但从图示来看,似乎涉及某种新型枪械的设计原理。
“你从哪儿弄来的?”赵鸿志问。
“日军哨卡附近。”陈启铭答道,“我猜这可能是他们的新装备资料。”
赵鸿志仔细端详图纸上的线条,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迅速翻动几张纸,手指停留在一处细节上——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散热结构。
“如果这个设计是真的……”他喃喃自语,“或许可以解决我们目前的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火光。
“你能翻译吗?”陈启铭问。
“不能全懂。”赵鸿志摇头,“但至少能看出大概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赵鸿志几乎足不出户,整日泡在工坊里研究那份图纸。他尝试将其中的散热结构复刻出来,并结合现有材料进行改良。然而,现实远比想象复杂得多。
图纸上的某些工艺要求极高,比如精密冲压、热处理等,这些在国内根本无法实现。更棘手的是,部分关键零件所需的特种钢材早已断供,市面上能找到的替代品性能差得太多。
他开始四处奔走,查阅图书馆、拜访老技师、联系各地兵工厂,希望能找到哪怕一点点线索。可结果令人沮丧——所有人都表示无能为力。
“赵工,您别太着急。”一名老工人劝他,“咱们现在能做出这些东西,已经是奇迹了。”
赵鸿志苦笑:“这不是奇迹,这是挣扎。”
他坐在书房里,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旧照片。那是他在国外留学时和同学们的合影,背景是校园里的实验室。照片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那时的他们谈论的是科技、理想、未来……
如今,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竟成了现实中最迫切的需求。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名字——那些曾一起学习、讨论技术的同学,有些人后来去了欧美继续深造,有些人回国后进入军工企业。如果能联系上他们,也许能得到一些帮助。
可问题是,怎么联系?
战时通信受限,电报发送困难,信件更是常常石沉大海。更何况,这些人是否还愿意伸出援手,也未可知。
“你在想什么?”陈启铭推门进来,看到他盯着照片发呆。
赵鸿志将笔记本合上,轻声道:“我在想,也许该找些‘外援’。”
“外援?”
“我的同学。”赵鸿志抬起头,“他们在国外,或许还能搞到一些资料或者建议。”
陈启铭沉思片刻,点头道:“如果你觉得有希望,就试试吧。”
第二天,赵鸿志便开始着手写信。他详细描述了当前遇到的技术难题,并附上了自己画出的草图和参数说明。他不知道这些信能不能送到,也不知道收信人会不会回应,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他带着团队反复试验,尝试用现有材料模拟图纸中的结构。每一次失败,他都记下原因,分析改进方案;每一次成功,哪怕是微小的进步,他也会兴奋不已。
然而,瓶颈依旧存在。
某天夜里,赵鸿志独自留在工坊中,对着一堆报废的零件发呆。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手指因长时间操作工具而磨破了皮。
他伸手去拿一杯凉掉的茶水,却碰倒了一本笔记。纸张散落一地,他弯腰去捡,忽然注意到一张夹在中间的照片。
那是他和一位德国教授的合影,背后写着一行字:“科学没有国界,技术也不应被战火封锁。”
他怔住了。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的星辰。心中某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或许,他不该只盯着国内的资源,而是应该把眼光放得更远。
“如果我们无法制造,那就先学会理解。”他低声自语,“只要掌握了原理,总有一天能突破。”
这一夜,他没有休息,而是重新整理思路,开始撰写一份更为系统的研究报告。他要将所有已知的技术难点、已有成果以及尚未攻克的部分全部梳理清楚,准备寄给那些仍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清凉。赵鸿志的手指在纸上飞快地书写,仿佛要把所有的焦虑、压力和期待,都倾注在这份报告之中。
他不知道这封信最终能否抵达目的地,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愿意回应。但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技术瓶颈从来不是材料或设备,而是思想的边界。
而他,正在努力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