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也只有苏榕懂我的性子,话语中的真假也只有她听得出来了。
我叹气,笑着道:“耶律贞这个身份不过是个踏脚石,若这块石头开窍,裂开的是金刚石还是泥块岂是你我可预料到的,不如交好,日后不做敌人才好。”
苏榕似懂非懂地点头,退身离去,我盯着那清瘦的背影,突然有些不忍心将她拉入这棋局中来,如今我怕是要走上对弈人这条道,才能保全苏家,逼着我的,不是母妃,是苏家的生死而已。
“殿下,当今世上,君子之容貌美丑皆为次要,胸襟宽广为美,小肚鸡肠为丑,美丑之分,其内在…”裴少安正襟危坐,好不严肃。
若是兵法谋术,我听得也不嫌无趣,可今日说的是这些,我瞌睡又上来了,闲来无事,我便托着腮帮子盯着裴少安瞧,瞧久了,竟觉着裴少安生得也是俊俏,这课也顺着他的意了,我这不调侃几句也是不解气的,我佯装好奇地问道:“老师,你昨日护着贞哥哥我都是知道的,前几日的事学生都记不得了,老师为何要让学生再想起来?”
裴少安说到一半的话停下了,眉宇间透着一丝不近人情,但也不怒,只见他放下手上的卷子,隐忍着拔剑的冲动道:“殿下,事由小看大,你日后若是再犯,微臣无力管教,只能将此事与娘娘说了。”
我并无畏惧可言,如今母妃已不是我的软肋,这几年的平静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宫中越是没人提及自己的好,那自己越是安全的,高处的人压着底下的人爬不上去,底下的人永远只是想着翻身不为奴,'死'才是我的软肋。
这番言辞已是挺腻了的陈词滥调,我起身整了整外袍,作揖告辞道:“老师,早些时候父皇让喜贵前来宣我入御书房,学生先行一步,贞哥哥的卷子,学生先收下了,晚些再看,望老师见谅。”
自认为母妃是我的软肋,父皇又何尝不是他的软肋,耶律贞若想在宫里过上太平日子,只能靠着父皇。
裴少安也不问真假,板着脸起身恭送道:“那微臣告退,殿下要好好看才是。”
说完,裴少安就转身离去,背影像极了那日我让他送信给宁虎时的模样,兴许,那时候的裴少安是教会了我一些事而已。
每个人都会变。
想到这层间隙,也是心累的紧,我叹了口气,唤道:“苏问,你和苏知去趟凰都吧,裴少安怕是为保耶律贞进的宫。”
“得令。”不见人只闻声,暗室的人一闪而过,影都没见着一个。
闲来无事,刚出大殿就见苏榕从夙逸宫中回来,奈何玩心大起,没多想就拉着苏榕的手去寻夙逸玩耍。
我不喜母后,夙逸知晓后就领着我去了一处偏僻的别苑,是李美人的素人苑,李美人年岁也只有双十年华,喜好做一些小玩意儿,父皇喜欢李美人这份单纯,就差木匠来宫中做了个大秋千摆在别苑里,与李美人栽种的花田相映衬,别有一番乡间小户的味道,李美人单名一个锦,所以我们都唤她锦姐姐。
“锦姐姐,我五哥可在你这里?”我刚到别苑外就拉大嗓门问。
李锦平日都会跑出苑门外,拉着我的小手让我赶紧进屋暖和,今日却没有。
我正好奇地琢磨李锦是出去与母妃她们在御花园喝茶赏花,可进门后,我是看明白了,原来今日夙逸约的不只是我一人,还有耶律贞。
忽的我想起就在之前裴少安为了耶律贞将我留里殿半个时辰的温书情景,温的还是他耶律贞的卷子,我这心头的气还热乎着呢,我这外袍里还塞着他耶律贞的卷子,当场撕了它也不为过。
“君弟!你不是让婢子前来通报我说你今日抽不出闲时吗?”夙逸见我前来也是愉悦。
李锦也从屋里抱着一把七弦琴走出来,见我来了,放下琴就泡起了茶,招呼我坐下道:“今日我这素人苑倒是热闹,五殿下正巧带贞公子来听我弹曲,取个琴的功夫,六殿下也在了,真是赶巧了,苑里的茶叶也晒好了,殿下快来尝尝,驱寒甚是有用。”
“锦姐姐,我要耶律贞的那个杯子!”我一脸倔强,斜眼着耶律贞手上的杯子,实在是气不过今日裴少安那番教训,见着他耶律贞人了,岂能不找他晦气?
夙逸不吭声,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和耶律贞,最后只得叹口气摇头。
李锦见夙逸这模样,也没问缘由,只是坐到我身侧的椅子上,柔声细语地哄着我道:“六殿下,贞公子用了那杯子许久,你瞧,这杯子是殿下来这常用的杯子,是殿下最喜欢的荷叶花色,殿下怎能说不喜就不喜了呢?”
若是平日,李锦的伶牙俐齿在我这是百般受用的,今日换了他耶律贞谁也拦不住我找他晦气的冲动,我将瓷杯挪到自己面前死死守住,又气恼地对李锦说道:“锦姐姐,那杯子我也钟情许久,荷花比荷叶好看多了,两个都要,我就要那个杯子!”
“今日早课后听说老师去了怡心殿,想不到君弟弟还有闲暇在这与我抢一个杯子?”耶律贞扯了扯嘴皮子,笑得甚是轻蔑。
夙逸见耶律贞对我还了几分颜色,忙出来劝和道:“贞哥,君弟不懂事,莫要真动气。”话锋一转,又背对着耶律贞对我眨巴眼意示我不要如此胡闹,好言相劝道:“君弟,贞哥也是身处异国,东家的待客之道君弟也是该知道的。”
“哪有异国客一来就抢父皇抢老师抢妹妹的,现在还要来抢我的锦姐姐!逸哥哥你还帮着他说话,老师那四年在怡心殿授予我学识谋略,从未如此偏心过,今日竟帮着耶律贞留我半个时辰,只为让我看耶律贞的卷子!耶律贞,我不知道你同老师是何时相识的,四年都不抵你耶律贞半月,真的是好手段!”我从怀中一掏,取出耶律贞的卷子往桌子上一拍,盯着耶律贞只有一个目的,撕了这个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