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了凰都,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认怂。
我低下头,开口就来:“耶律贞,我错了。”
耶律贞搬开桌案上的卷宗放到一旁,淡淡地说道:“收到消息说你被禁足了,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定是会逃。”
我小心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见这人看上去温和了一些,才抬头说道:“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想啊,我接近耶律厉,替你当探子多好,说到这个就好玩了,你猜我第一日住进王府在书房看到了谁?”
“傅长卿。”耶律贞不等我报出那人名字,他就说了出来。
我猛地点头,说道:“第一天上朝那日我就认出了他,既然是你的人我提一嘴,以后做那种事就把随身之物换一换,那日他头上还带着青玉碧簪,生怕我认不出他似的。不过那人轻功倒是了得,我追在后头那身形可说是飘……”
耶律贞突然严肃起来,沉声问道:“我走后你跟董桑羽走得近很?”
我解释道:“倒也没有,董桑羽那人有些傻,我怕他被人带坏了。”
耶律贞又道:“后来你让苏梅招了个小倌进雪阁?”
苏梅是大嘴巴长舌妇吗?什么都敢往外说。
“后来那人被浅哥斩了,已经死了…死了。”一想到那小倌俊朗的脸就心疼。
“听说你看上了孙家那个废物孙伯康。”耶律贞的眼神释放出危险的气息,“还是为了他留恋的花楼。”
我忙解释道:“姓孙的老头视我为他孙儿仕途上的绊脚石,早就想把我这个礼部少卿踹了给他孙儿腾位置,我那是演出来的,而且他那孙儿你也是见过的,除了细皮嫩肉也没什么优点了,我夙六这么好的皮囊可不能栽倒他怀里。”
耶律贞的脸色还黑在那儿,我直接说道:“你有什么事一次说清楚。”
“你认出傅长卿的那天,你说你与耶律久同榻而眠。”
语毕,他别过脸不愿看我。
我叹口气,补了句当时耶律久说的下半句:“耶律久也说是‘合衣而睡’,你细细回忆一下?”
“夙君,我是个男人。”耶律贞只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是个男人,不再与我争辩。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想去接近他,他作为质子却在夙都活得那么不卑不亢,一直到今日,才看到他的另一面。
我思量许久,说道:“耶律贞,他和我很像,小时候母妃让我执意女扮男装时我不懂,后来她告诉我,我背负了为苏氏一族复仇的使命,但是我不想害父皇和浅哥。现在的耶律久就像当时的我,他若不往前走,他就是要被弃掉的一颗棋子,我不忍心看到他被弃掉。”
耶律贞平静了下来,蹙眉道:“所以,你想把这颗棋子交给我保护?”
我点头,说道:“把他变成你的人并不难。”
他犹豫了,许久才叹口气应下:“我答应你,保他周全。”
“谢谢你。”我笑着谢道。
语毕,他牵过我的手,手心传递的热度让我心头一紧,我看到他微蹙的眉眼间流露着隐忍的感情,在这朦胧的光影里,只听他难掩忧郁地说:“我很怕你会消失。”
若此时他能看清我的神情,他定会看到我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也舍不得骗他。
‘耶律贞,我们不是一路人。’
‘耶律贞,我迟早会消失不见的。’
‘耶律贞,对不起。’
哪一句都不合适,我心一沉,说道:“你想多了。”
这时裴少尘推门进来,哆嗦着身子埋怨道:“我说你两这儿女私情从夙都谈到凰都,累不…累啊。”
话说到一半,他看清了我俩正牵着手一副生离死别的架势,没敢再说下去了,站在那儿不敢动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趁着耶律贞不注意,一把抹去眼泪,收回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说道:“我俩说完了,小裴大人进来吧。”
说完,我走到一旁把窗户打开,正好瞧见校场上耶律久在那扎马步的身影,细细一看,耶律久好像晒黑了,也更强壮了。
没等我看够,耶律贞走上来把窗户一关,吩咐裴少尘道:“日后不许玉大人开这扇窗户。”
裴少尘刚坐下只觉这椅子滚烫,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得嘞,微臣肯定替太子您好好看着玉大人。”
我看了耶律贞一眼只觉这人幼稚得很,不再理他,回到桌案前看起了卷宗。
耶律贞见裴少安在门外候着,只说了句:“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点头,示意他快些去。
待他走后,我又推开那扇窗户,微弱的阳光照了进来,左手手心还残留着那人的余温,浑身暖洋洋的。
这次行踪暴露后,耶律贞每日都会找个借口来兵部呆上几个时辰,时间一长,朝中便人猜疑太子有整顿兵马与摄政王开战的念头,耶律贞就以‘向玉大人讨教谋略’为由把这事儿给翻了篇。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裴少安更是有意不让我与耶律贞过多接触,找了个理由打发我和耶律久去外‘公干’,顾名思义,就是‘公费喝茶’。
隆昌茶馆依旧高朋满座,此时我和耶律久还有乔一坐在厢房里嗑着瓜子喝着茶。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当年花家惨案诸位可还记得,当年他泰州花家可是富甲天下的世家大族,一夜间二十几口人皆被杀害,这事儿就是给您们各位做个铺垫,后面老夫要说的才是正事儿,太子选妃在即,凰都有点权势的人家都把未出阁的往里送,这其中就有那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你们猜是谁?”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孩子啊,就是花家的次女,花灵。这姑娘生得水灵得很……”
太子选秀在即,难怪裴少安想把我支开。
想毕,我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拿起青瓷盏凑到唇边品了品,吃不出什么味来也就一饮而尽了
可这嘴里偏偏又苦得很,我暗自叹气,掩去失落说道:“小二,换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