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偶遇贵人

医院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陈超轻轻拉了下林小满的衣袖：“咱们走吧，孩子已经没事了。“

林小满点点头，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医院大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透过玻璃门，陈超看到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停在台阶前，车门“砰“地打开，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几乎是跳了出来。

“是王主任！“值班护士惊呼一声，连忙跑去开门。

陈超心头一跳。在青山县，能被称作“王主任“的只有一个人——县革命委员会主任王卫民，实际上的全县一把手。

来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方脸浓眉，走路带着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大厅，正好与陈超二人打了个照面。

“王主任！“郑卫国从病房里迎出来，“小宝已经稳定了，您别太担心。“

王卫民却先注意到了陈超手中的陶罐：“这位是...“

郑卫国刚要介绍，病房门再次打开，王卫民的妻子——那位中年妇女红着眼睛出来：“老王！你可算来了！多亏这位陈同志和小林姑娘，要不是他们...“

老太太也跟出来抹眼泪：“恩人啊！那獾油一抹上，小宝就不哭不闹了...“

王卫民的表情从焦虑转为震惊，又从震惊变为感激。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陈超的手：“同志，太感谢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陈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烫伤的孩子竟是县官员的公子！他连忙说：“王主任言重了，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帮忙的。“

“这年头，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年轻人不多了。“王卫民感慨道，目光转向林小满，“这位女同志是...“

林小满自从王卫民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此时突然轻声叫道：“王...王叔叔？“

王卫民一愣，仔细打量起林小满来。渐渐地，他眼睛越睁越大：“你是...小满？林教授家的闺女？“

林小满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使劲点头。王卫民激动地一拍大腿：“天哪！我说怎么看着眼熟！你小时候总缠着我给你摘山枣吃！“

这意外的相认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郑卫国惊讶地问：“王主任，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王卫民感慨万千，“十五年前我在农学院当警卫员，林教授是我的老领导啊！“他转向林小满，语气突然沉重，“小满，你爸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一直想找你们母女...“

林小满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妈妈去年...已经走了...“

王卫民脸色一黯，重重叹了口气。陈超轻轻揽住林小满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这位是...“王卫民看向陈超。

“他是我丈夫，陈超。“林小满抹去眼泪，声音虽轻却坚定，“我们结婚三个月了。“

王卫民明显吃了一惊，但很快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啊！林教授的闺女有归宿了，这是好事！“

他再次握住陈超的手，这次更加用力，“小陈，你不知道，林教授对我恩重如山。当年要不是他力保，我早就被划...“

陈超这才明白为何林小满能一眼认出王卫民。在知青普遍受到歧视的年代，能意外遇见父亲的旧部，简直是天大的狗屎运。

王卫民拉着两人进了病房。病床上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脸上的药膏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王卫民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转身对妻子说：“淑芬，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林教授的女儿，小时候还见过呢，几年不见，都变成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

王妻连忙上前拉住林小满的手：“好闺女，你爸是好人啊！当年还给老王写过推荐信...“

病房里一时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感慨。郑卫国识趣地告辞，临走前悄悄对陈超说：“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们详谈那个事。“

王卫民详细询问了林小满这几年的经历，当听说她独自在黄泥村插队三年时，眉头紧锁：“怎么不早说？我才调来青山县半年，要知道你在这儿...“

“王叔叔，我现在挺好的。“林小满看了眼陈超，嘴角微微上扬，“陈超他们一家对我很好。“

王卫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小陈，你是做什么的？“

陈超简单说了自己在生产队的情况，以及今天来县城卖獾油的经过，当然略过了与供销社的冲突部分。

“獾油？“王卫民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县医院年年打报告要，就是供不应求。“他拍了拍陈超的肩膀，“小伙子有本事！“

老太太端来茶水，王妻则从柜子里拿出个铁皮盒子：“小陈，小满，这点东西你们务必收下。“

陈超打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斤粮票、五斤肉票、两张工业券，还有三张崭新的十元钞票！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陈超连忙推辞。

“必须收下！“王卫民态度坚决，“且不说你们救了小宝，就是冲着林教授的情分，我也该照应你们。“他压低声音，“小满，你父亲的事我正在想办法。现在政策松动了不少，应该很快会有转机。“

林小满的眼圈又红了，陈超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父亲或许就能结束插队生活，回城团聚...

“谢谢王叔叔。“林小满声音哽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卫民摆摆手，又对陈超说，“小陈，以后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来县委找我。你们大队是...黄泥村对吧？胡德贵那个队？“

陈超点点头，心里却想：要是胡德贵知道我和县官员攀上了关系，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天色已晚，陈超二人起身告辞。王卫民坚持要用吉普车送他们，被婉拒后，又亲自送到医院大门口。

“小满，“临别时王卫民语重心长地说，“你父亲的事包在我身上。至于你...既然已经结婚，返城的事可能有些复杂，但我会想办法。“

林小满摇摇头：“王叔叔，我现在...不想返城了。“她看向陈超，眼中满是坚定，“我在黄泥村有了新家。“

王卫民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好，好！那我回头跟公社打个招呼，给你们安排个轻松点的话计。“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过两天县里要开知青工作会议，小满你也来参加吧。“

回村的路上，月光如水，洒在乡间小路上，林小满坐在自行车前杠上，一反常态地靠在了陈超怀里。

“冷吗？“陈超轻轻地问。

林小满摇摇头，反而贴得更紧了些：“陈超，你说...我爸爸真的能恢复名誉吗？”

王主任既然说了，就一定有把握。陈超安慰道，现在形势确实在变，听说中央开了会，要纠正很多冤假错案。

林小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就算爸爸反城了，我也不想回城。”

陈超心头一震，自行车差点拐进路边的沟里。他稳住车把，声音有些发紧：“为什么？”

因为...林小满仰起脸，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你...们一家。

陈超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过一般，甜得发胀。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林小满的手腕，那里脉搏跳动，温暖而真实。

“我们会越来越好的。“他轻声承诺，“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