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漱起了个大早,简单梳洗完毕后便起身朝春晖堂走去。
宋妈提醒她老夫人说姑娘有孝在身,不必日日去请安的,安心守孝就是。
谢漱淡然道:“祖母那是好意,她是体恤我。但我不能只尽爹娘的孝,祖母还健在,我自然也是要尽孝的。而且也只不过一个来回,也不费事。”
双荷心想以前一向怕人多的姑娘怎么突然喜欢凑热闹了。
“现在时间还有点早,陪我去爹娘以前的院子看看吧。”
宋妈脸上又浮现出难色。
谢漱蹙眉。
宋妈看向双荷,双荷才低着头嗫嚅:“姑娘,大老爷、大夫人的院子都被二公子、四公子住着呢。”
谢漱抑制不住提高声调:“什么?”
双荷解释道:“二夫人生了二公子、三小姐、四公子,觉得西院了小,住五口人太过拥挤。反正东院一直空着,公子与姑娘都大了不方便,索性就让两位公子住进去。”
大了不方便,谢宅又不是没有空的院子。
谢漱咬了咬唇:她们真是欺人太甚了!
抢她的院子、抢她的月银、抢她的嫁妆与婚事……还想害死她!
谢漱深呼吸几口才平复内心的激动。告诫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不低头!
双荷怯怯道:“姑娘……”
谢漱神色恢复如初:“没事……”
双荷瞧着她的脸色很是难看,怎么可能没事。
“姑娘你不要上心,可别气坏了身子……”
“没什么可气的。”
原生好不容易才重生过来,就是要好好活着。
憋屈也好,委屈也好……都得先受着。
生死之前,什么都是小事。
这次去春晖堂,谢漱专门绕道路过东院。
想去看看原身住的地方是何模样。
谢漱忍不住伫足而立,晨光里的花草高高低低,叶子新绿,跟记忆里没多大区别。
曾经谢执与杨氏在小院里举案齐眉,谢漱跟着爹爹一起牙牙学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即使杨氏只生了谢漱一个女儿,身为谢家长子谢执也从未说过她的不是,也未强求她再生,讲究一个顺其自然。即使生不出,过继一个就行了。
回想起原身幸福的过往,谢漱告诫自己,一定要替她好好活下去!
正当谢漱挪步时,一个男声传出来:“是长姐来了吗?”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谢漱不用脑子也能想到能称呼她长姐的谢家就两个人男子:二房长子谢济、四子谢清。
不过听声音清亮温润带着一低沉,断断不是才八九岁谢清的能发出来的。
谢漱挂上招牌式的笑容:“二弟,早上好。”
谢济突然站在门口,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只比晚一个月出生,因此年龄相当。
十八岁的男子身形也有些壮实,穿着青衫倒有些松柏挺拔的模样。模样清俊,气质文雅,遗传了谢家风骨。
嗯,是个养眼的帅哥!
没想到谢漱会对自己笑,谢济有些意外,毕竟家里怎么对这个姐姐他心里很清楚。只是迫于父母压力他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占便宜是他们。
以前谢漱见自己都把下巴低到胸口了,恨不得就当看不见他这个人。
谢家家风严正,男女八岁就不同席了。
尤其是谢漱搬到小院后,他们姐弟几乎只有重大节庆才相见一面。
谢漱样子比印象更瘦了,几乎脱了形,双颊完全没有少女的莹润饱满。
谢济心里一阵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关切道:“听说前几日姐姐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谢漱点点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二弟关心。二弟起这么早读书,可真是辛苦。”
谢济有些不好意思:“做为谢家子弟,用功读书也应该的。长姐要不要进来看看?”
话音一落,谢济就有自觉有些冒失。
这本是谢漱长大的地方啊,也应该是她住的地方。
而他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人。说这话倒像有炫耀的意思。
谢漱摇摇头:“不了,我还去跟祖母请安。”
谢济道:“我也正好要去向祖母请安,正好与姐姐同行。不知行否?”
谢漱欣然应允。有了谢济同行,在祖母面前估计会少些磋磨。
谢济给谢漱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温文尔雅。
“那四弟是不是也要去?要不等等?”
谢清是幼子,不用继承家业,所以家里对他就纵容一些。娇宠这定性格可没谢济那般好。
谢济侧身看了看对面的屋子,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四弟还在长身体,祖母与娘都允许让他多睡一会。”
谢漱艳羡:“四弟真是好福气。”
有父母疼爱的孩子都是幸福的。
一路之上,谢漱走得很慢,还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
谢济也不觉得不方便,谢漱的身体眼瞧着很弱,比起三妹的珠圆玉润,天差地别。
越是差别大,谢济越是觉得心里愧疚不已。
谢漱一边走一边问谢济读了哪些书,功课如何?谢济也一一回答。
问答之间倒有些兄友弟恭的味道。
林潼也有弟弟,只是那个弟弟更像谢清一些,被父母纵容得不知天高地厚,在家敢经常欺负她。把她当老妈子使唤,林潼只要不顺他的意,就哭闹着向爸妈告状。
爸妈自然偏袒这个儿子,经常责骂她欺负弟弟。
后来出来读大学才摆脱。结果工作后弟弟总是要钱,没完没了的要钱。
因为乡里的风俗就是姐姐必须扶持弟弟。弟弟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要用她的彩礼去娶媳妇。
这些思想都是爸妈灌输的。
不知不觉便到了春晖堂,气氛倒也没刚见时那般尴尬。
罗氏起早第一件事便向婆母问安,所以两边都不约而同碰见。
第一眼看见儿子,罗氏眼里自然是喜悦的。毕竟谢济是她的骄傲,在外谁不称赞一好个儿郎。长得好,书又读得好。
第二眼便是病怏怏的谢漱,眼里立刻不快起来。
一棵挺拔的青松前面站一株病怏怏的野草,实在有些不搭。
谢漱是长,谢济是幼,世家讲究长幼有序,谢济自动站在谢漱身后。
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能屈居人后呢?
罗氏年近四十,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丹凤眼,柳叶眉,鹅蛋脸。面上傅粉,口上点脂,发髻光亮,穿金戴银,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妇形象。
谢漱按捺住心不愉,露出点点笑意,微微屈膝:“婶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