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车之鉴，仆妇们不敢再松懈，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老老实实把热水送来。
看着浴桶里热气蒸腾，宋妈此时把窗户关紧，说是怕风钻进来热水凉得快，姑娘大病初愈不宜再受凉。
谢漱看着烧得正旺的炭盆：“宋妈，这水有点热，你先在浴房里替我守一会，等会温了我再进来洗。要把门窗关紧，不然热气跑了水就容易凉过头。”说完让双荷做势要把门关上。
宋妈的脸色在水雾之中一下子就惨白：“姑娘……”
谢漱没有听她说完，转身出了浴房，双荷把门重重关上。
只见莲娘还拎着一桶热水站在门外，这是为了防止中途水凉而备的热水。
“莲娘……”谢漱上前拉住她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中。
比起印象里那个打扮精细的女子，眼前这个厨娘却不一见一点灰头土脸。即使厨房那种地方，莲娘也尽量把自己打扮得齐整。
大户人家最要紧的就哪口气，若是那口气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莲娘以前家里也算得上中等，只是家道败落被人发卖才落到与人为奴的地步。
杨氏因见她有几气大家闺秀的气度，才买来与谢漱作伴。
“姑娘……”莲娘鼻子一酸泣不成声。虽然厨房离这里不远，可是她总是被困在厨房不得出来，见不到姑娘。
谢漱摩挲着她粗糙的手掌：“你在厨房受苦了。”
记忆里，这双手灵巧而柔软，总会在自己衣裙上绣上精巧的花纹。
莲娘颤抖着声音：“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受再多苦都值得。听说姑娘前几天得了大病，高热不退，奴婢心里担心极了。今瞧着姑娘大好，有了做主子的风范，心中很是高兴。若是夫人得知，也欣慰了。”
莲娘知道谢漱以前是个软性子，在她在时还能替她争上几分，自己一走怕是没人能护着她。而自己只能在仆妇们口中得知老夫人与二夫人是如何磋磨她的，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双荷来厨房时打听一二。
谢漱顾不得主仆相见后的伤心，因为她明白伤心折磨的只是自己。
“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们欺负我们了。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你从厨房调回来的，你且放心。”谢漱握紧莲娘的心，也是给自己打气。
莲娘点点头。
这会她们正说着话，那边宋妈已经拍着门叫嚷着让她出去。
莲娘道：“姑娘还是让宋妈出来吧，这样待久了会死人的。闹出去不好听。”
冬天关门房门烧炭取暖，为了节约炭火，赵郡城里每年都会听到有人死在门窗紧闭的屋内。
上过化学课的谢漱自是知道一氧化碳中毒，眼睛泛着冷光：“她们明知这样会死人，还让我去待着，真是其心可诛。我这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莲娘劝道：“她们都是做奴仆的，大多都了是身不由已。真正主心骨是那两位。姑娘现在还没站稳脚跟，不必这样急于求成。”
谢漱知道眼下不能把事闹大，稍示惩戒即可。
“双荷，把门打开，让宋妈出来吧。”
宋妈出来的时候脸色灰白，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门框出来。
“看来宋妈身体不适，那就让莲娘与双荷给我沐浴吧。”
脱掉衣衫，谢漱把整个身体放入热水之中。毛孔张开，被四面八方的热意包围。
谢漱靠在浴桶边上，让莲娘用水瓢缓缓倒水淋下长长的头发，热意从头顶蔓延，十分舒服。
莲娘十分心疼：“姑娘以前的头发养得又黑亮又顺直，这都有些毛躁了。”
谢漱道：“头发还在，莲娘回来咱们再养就是。”
双荷在一旁没好气道：“本来姑娘可以用鸡子洗头，洗出来的头发很顺。可是二夫人却也姑娘要给大爷跟大夫人守孝，不宜太过奢靡。这了不许用，那也不能用。简朴方显得孝心至纯。害得每次姑娘洗头都要浸泡草灰水。”
二夫人的这个借口真是百试不爽，动不动就拿孝来压人，压得谢漱无法反驳。
莲娘道：“双荷，别抱怨了，抱怨有用的话姑娘也不至于连自己的院子都回不去。去摘一些木槿叶子捣碎，木槿汁洗头也是很好的。”
双荷出门去，木槿院子里就有。
“姑娘大病一场，奴婢给你按摩一下，有利于排除身体内的浊气。”
莲娘柔软的手指力量适度地按摩着谢漱头皮，一下轻一下重，令谢漱十分舒服。感觉脑子里残留的那些阴霾都被这双巧手驱赶出去。
谢漱感叹：古人虽没有电子产品消遣，也是挺会享受的。
“听说谢泠也病了？”
莲娘道：“姑娘难道不记得？”
虽然继承了谢漱的身体与记忆，但有些事还是记不得。
“大概是这几天脑子一直高热，有些事记不清了。”谢漱搪塞过去。
“奴婢听说是前日你去荷池摘一支新出水的嫩荷叶，准备插在瓶中祭奠大老爷与大夫人。大老爷与大夫人最喜欢的便是荷。不想碰到路过的二姑娘，二姑娘当时也想要你手中那只嫩荷叶，你不肯，你们就拉扯起来。慌乱之中她把你推进荷塘，你顺势也把她拉进荷塘，于是你们就双双落水。你高热一天两夜，二姑娘只是有些无力咳嗽。”
谢漱想这个原身也不是一无是处，被逼急了还是有些脾气的。
大概就是这点好不容易萌生出来的脾气，才让罗氏生出下死手的决定。
莲娘继续惋惜：“二姑娘一落水，二夫人那边就让厨房准备热水与姜汤给她驱寒，二姑姑自然轻松。可是二夫人对你这边就不闻不问，连口热水都不给喝……”
说到此处，莲娘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有爹娘的孩子有恃无恐，没爹娘疼的孩子无依无靠就是受罪。
谢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年原身十八岁，放在古代也算是大龄未婚。只因为十五岁那年杨氏去世，按理说两人热孝成婚也可以。
老夫人与罗氏以守孝为借口把原身拖到了十八岁，想必早就做好让谢泠替她嫁赵家的准备。
而谢泠正好比她小三岁，今年及笄十五岁。
她们真的是好算计！
“莲娘，你在厨房有没有听到赵家那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