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驻军

彭城

宫殿之内，气氛肃穆，烛火摇曳，映照着殿中楚国君臣各异的面色。

“项梁将军殉国，乃我大楚之痛。”

熊心端坐于新迁都城的王座之上，声音沉痛，目光扫过阶下百官，

“然秦军未灭，社稷危殆！

今迁都彭城，正是为了整饬兵马，与诸卿共图复国大业。”

自收到项梁兵败身死的确切消息，项羽便与吕臣紧急商议，随后率领麾下疲惫之师，自定陶前线仓促东归。

为稳定震动不安的军心，他们同时将一直被项梁软禁于盱眙的楚怀王熊心，迎至彭城汇合，意图借其名号凝聚人心。

不料，这位昔日被视为傀儡的楚王，甫一抵达彭城，立足未稳，便以武信君新丧，楚国局势风雨飘摇为由，迅速将彭城的诸将与大臣悉数召集于宫殿之内，宣示要共商国是。

熊心望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添了几分决绝：

“项梁将军为国捐躯，实乃我大楚之国殇。

然暴秦主力未损，章邯气焰正嚣，社稷存亡系于一线！

此时迁都彭城，便是要汇聚我大楚所有力量，整顿军伍，与诸位臣工戮力同心，誓灭暴秦！”

话音未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项羽身着素缟，腰间佩剑铮然作响，排众而出，立于殿中。

项羽并未立刻看向熊心，而是先扫视了一眼同僚，那目光凌厉如刀，最终定格在王座之上，抱拳行礼：

“大王明鉴！”

项羽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却依旧洪亮，

“臣叔父新丧，尸骨未寒，楚军将士无不悲恸，士气尚未恢复。

当此之时，正应尽起大军，直扑定陶，诛杀章邯老贼，为武信君报仇雪恨，以慰叔父在天之灵！”

熊心抬起一只手，动作缓慢而有力，制止了项羽激动的话语。

熊心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项将军忠勇可嘉，寡人深知。

然用兵之道，在于谋定而后动，岂可因一时之激愤。一人之私仇，而轻易发动大战，陷我大楚将士于险境？”

他不再看项羽，转而面向殿中群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寡人决意，即刻重整军制，以固国本。

吕臣听令！”

站在项羽身侧不远处的吕臣，闻言身体微微一震，显然有些意外，但随即躬身应诺：

“臣在。”

熊心从案几上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诏书，手腕一抖，掷于吕臣面前的地面上：

“卿父吕青，乃楚之元老，德高望重，寡人即日起擢升其为令尹，总摄国政。

卿，则改任司徒，负责督办江淮一带的粮草征募与转运，务必保障后勤，安定民心。”

吕臣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有惊愕，有不甘。

吕臣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弯腰拾起诏书，低沉地应道：“臣……领旨。”

“大王！”

项羽再也按捺不住，怒视熊心，声如炸雷般在殿内回荡，

“您这是何意？

吕臣将军随武信君征战多年，屡立战功，久经沙场考验，岂能让他骤然去管那些钱粮琐事！”

“放肆！”

熊心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霍然起身，怒斥道，

“项羽！

项梁在世之时，尚知尊奉寡人诏令，恪守君臣之礼！

如今武信君尸骨未寒，尔就敢在朝堂之上，质问寡人之决策，咆哮君前！莫非尔欲效仿那暴秦之臣，行僭越之事，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熊心胸膛起伏，目光如炬，盯着项羽，一字一句地说道：

“项梁殉国，寡人同样悲痛。”

他语气稍缓，似在平复情绪，实则步步紧逼，

“然章邯大军压境，看似强盛，不过是强弩之末，乃暴秦回光返照之象。

我等当务之急，并非逞一时之勇，而是要重整旗鼓，恢复元气，以最强之军势，待时而动，方可一战而胜！”

熊心再次抚按桌面，挺直身躯，声音沉稳而充满威慑力：

“项梁战死的消息，已令楚地人心惶惶。

秦军虽因故暂退，然章邯主力尚在，如猛虎卧于侧榻，时刻觊觎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

今日迁都彭城，就是要将我分散的楚人之力聚合起来，筑坚守之壁垒，行万全之策，共抗暴秦！”

熊心语气一顿，锐利的目光直刺项羽：

“项将军，为统一号令，凝聚战力，尔与吕臣将军麾下所有兵马，即日起悉数合并，整编为禁卫军，由寡人亲自统领调度。

你，可有异议？”

项羽浓黑的剑眉瞬间倒竖，紧握的双拳咯咯作响，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正欲开口反驳，却感到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两下。

他侧目一看，是项伯和范增在向他使眼色。

项羽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极力压制住翻腾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无异议。”

见到项羽终于低头，熊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躬身说道：

“大王英明。

武信君新丧，军心浮动，老臣以为，当务之急，除了整军，还应及时封赏有功之臣，以安抚军心，激励士气。”

“老卿所言极是。”

熊心颔首表示赞同，随即开始封赏了那些在他被迎立过程中出过力。此刻明确表示拥护他的将领和臣子，言语间颇为嘉许。

范增站在一旁，见熊心封赏多人，却迟迟未提及项羽的名字，心中焦急，连忙抓住一个空隙，上前一步接话道：

“大王，项羽将军作战骁勇，冠绝三军，屡破强敌，更是武信君之亲侄，劳苦功高。

如今武信君不幸殉国，依臣之见，理应由项羽将军承袭武信君爵位，以续其功业，并安抚项氏一族的将士之心。”

“鲁地，如今尚缺得力镇守之人。”

熊心不等范增说完，便语气平淡地打断道，

“项羽勇则勇矣，但需磨砺。

这样吧，改封项羽为鲁公，遥领鲁县及其周边兵马，将来为楚国镇守东面门户。”

范增面有不甘，但挣扎了几下终究退了下来。

张逸见熊心迟迟不为刘季封赏，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启禀大王，沛公刘季，自起兵以来，一路西进，屡挫秦军，收复失地，其忠勇之心，日月可鉴，请大王明察！”

熊心闻言，脸上立刻露出赞赏的笑容，颔首道：

“沛公刘季，忠勇可嘉，功绩卓著！寡人岂能忘记？

即日起，册封刘季为武安侯，任砀郡郡长，统领砀郡之地兵马钱粮，

望其再为我大楚再立新功！”

一番封赏完毕，熊心又就当前的防务、粮草筹备等事宜，简略交代了一番。

随后，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

群臣躬身行礼，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思，鱼贯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