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循循善诱,引狼进洞

一进樊楼,三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带路侍女,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迎了上来。

秉着职业道德,她们对每一位客人都热情招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

一位只顾念诗,一位呈非礼勿视之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侍女们难以靠近。

而陆谦是老客人,只管她们好生招待唯一贵客。

陆谦瞧着平日里对自己总是假笑的侍女,此刻却使出浑身解数,满脸真诚地讨好韩安,心中的妒忌又增添了一分。

即使来至最低等的平阙包厢,侍女们依旧尽心尽力,展现出上阙才有的优质服务。

重文轻武的背景下,有才华又有一副好面孔的才子在哪都吃香。

酒过三巡,陆谦挥手让侍女退下。

除了念诗的那位,三人侃侃而谈。

在韩安的引导下,话题成功来到了林冲身上。

“陆兄,那高衙内高坎可不是什么善茬,还是离他远些为妙,免得惹一身腥。”

林冲一口饮尽杯中酒,一手不由摸进了口袋。

得知林娘子被调戏的事,陆谦表现得极其气忿,张口就是呵叱。

“高坎自从攀上高太尉,从一个街头小混摇身一变达官贵人,气焰本就不小,如今更是滔天,简直无恶不作,不知有多少良妇遭他毒手,林兄可要多加防范。”

骂归骂,其实陆谦心里无比羡慕高坎。

只需磕几个响头,当人儿子,就能享受荣华富贵,此等美事怎就轮不到自己。

就算磕一百个,碰到出血,他也心甘情愿。

一想到自己在底层连滚带爬,就当了个低级军官,他就来气,连灌数杯仍不解心中妒忌。

韩安看着他的表现,隐隐猜出他心中的想法,佯叹一说。

“如今形势不同往日,不靠关系难以升迁。在势利面前,洁身自好的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此话一出,陆谦正举杯欲饮的手,停在半空。

他回想林冲之妻,再联合方才一话,瞬间被点醒。

谁说美事轮不到自己,这不就来了吗!

但这出卖一事,他心里有些不忍。

韩安见状,转头对林冲正色说道:“陆兄说的是,林教头应多加防范。容我冒昧直言,林教头切勿生怒。那高坎我看十足小人,定不会就此罢休,还请林教头做好心理准备。”

“他敢?!”

林冲瞬间捏爆琉璃酒杯,大气急喘如滔滔黄河,怒意似溃堤洪水。

场面一时噤若寒蝉,随后被他一声短叹打破。

“唉。”

这一叹,陆谦的立场随声定下。

林兄这是打算忍痛割爱了。

虽难以割舍,但在绝对势力面前也只能低头接受。

况且天下女子何其之多,待事成之后再给林兄娶几房妻妾,补上空洞。

韩先生说得对。

洁身自好,格格不入。

念到此处,陆谦拿起新杯,满上递给林冲。

“韩先生所言极是。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兄不妨多往好处想想,说不定哪日高坎心情一变,就盯上别家的美妇了呢。”

林冲满脸苦闷,与陆谦碰杯后一饮而尽,开始筹谋后路。

变卖家产后,就带娘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韩安跟陆谦的想法大差不差,着实没猜透林冲这一叹的真实想法,不禁陷入沉思。

接下来的计划,对林娘子十分不利,必须提起万分精神,不能让她掉一根寒毛。

三人各怀心事,包厢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僵化。

“不说这厮了,晦气得很!”陆谦拍拍手,招来侍女,“最近可有新到的姑娘,给这位初来乍到的官人跳支舞助助兴。”

“回官人,因刚过完年,新姑娘几乎无存。不过今年年初有位染匠卖女,学了三月舞蹈,只是年龄尚幼,有失风情。”

“说说几岁?”

“快指数之年。”

陆谦眉头一皱。

这年龄就是皮包骨的货色,看了确实辣眼。

但凡喜欢欣赏舞蹈的人,看的就是那丰腴身姿翩翩起舞,谁愿意看一根瘦竹竿在台上晃悠。

“不妨一看。”

韩安这始料未及的言语,陆谦一时不知怎接。

倒不是韩安有怪癖,而是另有隐情。

他想看看这符合条件的女孩,是否真是其人。

半柱香过后。

走廊里传来阵阵脚步声,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哽咽声。

脚步一停,推搡声起。

“不想一直住柴房,就好好上台跳个舞,若官人看得开心,少不了大鱼大肉。”

“不要…呜……”

“你跳不跳?!”

“求求你…不要…哎呀!”

就在侍女给她屁股来一巴掌时,包厢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只大手及时拦下。

“不愿就罢了,不必罚打。”

“是,公子。”

韩安低头瞧起女孩。

瘦骨嶙峋的小身子,似狂风骤雨下的弱苗,随时要支离破碎。

面黄肌瘦下仍可见暗藏的粉妆玉琢,垂下的两道泪痕莫名让人看了心生怜惜,擒泪的睡凤眸正由惊恐莫名转向安定,原本紧纂的小手逐渐松开。

我见犹怜之姿,天地为之动容。

韩安温声一问:“你叫何名?”

“李…师师…”

呢喃细语,丝丝入扣,动人心弦。

四分骇怕,三分疑惑,两分忧虑,一分希冀。

韩安摩挲着指尖,陷入思忖。

还真是她。

东京第一名妓李师师,当今圣上日后的情人,更是宋江成功诏安的关键。

这小丫头,必需赎走。

这回青州一路,又要加多一人。

棘手。

“陆兄呢?”

“陆兄?他有事先走一步了。”

听完林冲的回答,韩安稍微有些意外。

本来是想让陆谦这老常客从中斡旋,帮忙讲讲价,少花些赎银,毕竟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不像那些贪官污吏,随便招招手,荣华富贵就唾手可得。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韩安笑看侍女:“我要买下这丫头,去把能做主的叫过来。”

“这...”

侍女面露犯难,嘴角微微抽搐,双眼四处乱瞟。

这时,急促脚步声逐渐逼近。

侍女转头一望来者,欲哭无泪。

而林冲面色阴沉,沉声出言:“那厮是高坎的狗腿子富安,这来势汹汹之势,怕是冲我而来,韩先生请回避一下。”

“林教头多虑,他并未发现你,且他面色着急,多半不是找你。”

韩安浅笑,续言:“或是找我,林教头先走一步,别直接与他碰面。我有智深在旁,无需担忧。”

林冲细想一番,点头离去。

韩安独自回屋坐下,拿出茶杯并未倒出铁观音,而是从腰间拿出一把檀香折扇,放在桌上。

闭目养神聆听着一旁石灰吟。

眼看恶人快是靠来,惊慌不已的李师师想都没想,直接是小跑进屋中。

她能有此今日这步田地,全拜富安所赐。

父亲好赌,欠下五十两无力偿还,故只能卖女还债。

那家赌坊,正是富安所开。

“定银刚给,你们就送她上台?!跑进哪了,给老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