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丹试藏锋
药王谷的晨钟撞碎檐角冰棱，陆青崖踩着满地霜花踏入丙字院。青玉丹鼎的余温尚未散尽，昨夜炼废的冰魄丹残渣在鼎底凝成诡异霜纹。
“陆执事，卯时三刻要开鼎验丹。“圆脸药童捧着玄铁托盘，三十六个冰玉匣盛着腐骨藤根须，“刘长老特意嘱咐，这回试的是天霜州送来的寒髓草。“
少年指尖轻抚藤须断口，三道暗红血线顺着叶脉延伸——这分明是用活人精血浇灌的邪物。他忽然剧烈咳嗽，掌心血珠溅在玉匣边沿，结出蛛网状的冰晶。
“告诉刘长老...“陆青崖并指抹过鼎身困龙纹，“寒髓草需佐三百年地火温养，否则会凝出噬心霜。“
药童脖颈渗出冷汗，怀中的控尸符被霜气浸透。当啷一声，玄铁托盘砸碎青砖，三十六株腐骨藤突然暴长，藤蔓间睁开猩红竖瞳。
“果然掺了妖蛟血。“陆青崖翻身跃上房梁，袖中煞丹尽数爆裂。毒雾触及竖瞳即化作锁链，将藤妖捆成碧色茧蛹。“刘道全这手移花接木，倒是比陈老狗高明些。“
辰时的日头爬上飞檐，验丹场七十二尊青铜鼎已升起地火。刘长老抚着雪白长须，丹袍绣着的九头蛇在火光中狰狞游动：“今日考校控火术，成丹者擢升内门。“
陆青崖抚过案头寒髓草，膻中穴的地火精微微震颤。这些灵植根须缠绕着细若发丝的控尸线，分明是玄阴门操控药仆的伎俩。他忽然并指划开掌心，精血混着玄牝草汁洒入鼎中。
“陆师弟这手血炼法，倒是颇有魔道风范。“隔壁丹台的紫衣女修轻笑，腕间银铃震出摄魂波纹，“不如让师姐帮你控火？“
青玉鼎突然迸发冰焰，将银铃震出的音波尽数吞噬。陆青崖头也不抬地掐动三转控火诀：“苏师姐的九阴铃沾着七十三条人命怨气，还是留着给自己镇魂罢。“
女修脸色骤变，鼎中突然窜出碧鳞火蛇。陆青崖弹指将腐骨藤灰撒向巽位，灰烬触及地火凝成困阵，把蛇灵锁在离位三寸处。场边监察长老的窥天镜扫过时，只见得少年专注掐诀的侧影。
午时的梆子声裹着硫磺味传来，陆青崖鼎中腾起七道青烟。烟柱在半空凝成残缺丹纹，正是《九转丹诀》记载的“冰魄养纹术“。刘长老的雪须无风自动，袖中滑落的药瓶滚向震位阵眼。
“开鼎！“
七十二尊丹鼎同时嗡鸣，陆青崖的冰玉匣却空空如也。紫衣女修嗤笑着捧出三枚雪魄丹，丹纹中游动的冰蛇引来看台阵阵惊叹。
“陆执事莫不是把药材炼化了？“刘长老的蟠龙杖重重顿地，“丙字院可容不得...“
话音未落，场中突然阴风大作。女修鼎中的雪魄丹突然爆开，三百道控尸符自丹纹中激射而出。看台传来惨叫，三个药仆天灵盖钻出血色肉芽，竟是早就被种下噬心蛊！
“好个玄阴门的雪魄丹！“陆青崖掀翻丹台，青玉鼎底赫然嵌着留影石。光影中刘长老与东海妖修交易的画面，正被窥天镜投射在半空。
场中乱作一团时，少年闪身贴近紫衣女修。腐骨藤王刺破她后颈，扯出三寸长的控尸钉：“苏婉晴，三年前青霞山脚失踪的采药女——刘长老这手炼傀术，倒是尽得玄阴门真传。“
刘长老的蟠龙杖化作九头蛇扑来，陆青崖却将控尸钉按入阵眼。整个验丹场的地火突然逆转，七十二尊丹鼎迸发的青焰，将暗藏的控尸符尽数焚毁。
“小畜生坏我大事！“老者七窍喷出黑血，怀中本命丹炉浮现裂痕，“你怎知地火阵的生门在...“
“刘长老莫忘了。“陆青崖踏着阵纹走到主看台，“上月您亲自教我修补丙字院的地火窟。“他指尖亮出半块阵盘，正是那夜从韩婆婆手中所得，“三百年前陆家先祖建的困龙阵，改个阵眼方位不过举手之劳。“
暮色染红验丹场残垣时，陆青崖跪在戒律堂前。秦红绫的符剑挑起他下颌，剑穗银铃震碎三枚留影石：“故意引发地脉暴动，该当何罪？“
“师姐不妨看看这个。“少年扯开衣襟，四十九枚噬心钉疤痕泛着青芒，“三年来试药四百九十次，每次都被种下控尸符——戒律堂的眼睛，莫非只看得见玄阴门？“
符剑突然调转方向，洞穿戒律长老的护心镜。秦红绫丹凤眼里闪着寒光：“从今日起，丙字院由你执掌。“她甩出烫金令牌，“三日后随我往寒潭取药。“
子时的梆子声荡过死寂药圃，陆青崖抚过青铜鼎身的裂痕。玄牝草精华在经脉中游走，将地火余毒炼成七枚冰魄针。鼎底暗格里《九转丹诀》第三卷缓缓展开，首句朱批刺得他瞳孔生疼：
“灵根逆转日，蛟血淬体时。“
药王谷的晨雾裹着腥气，陆青崖踩着结冰的青石板走向寒潭。昨夜新领的玄铁药篓重逾千斤，篓底暗格里的三株腐骨藤蔫头耷脑——这是被寒潭水泡过的第四十七批药材。
“陆执事可要当心。“圆脸药童递过缠蛟麻绳时，腕间鳞片状红斑在雾中泛光，“昨日丙字院两个药仆跌进寒潭，捞上来时天灵盖都结着冰碴子。“
少年指尖抚过麻绳凹痕，三道暗红血渍在绳结处凝成蛇形：“刘长老倒是舍得用蛟筋编绳。“他忽然剧烈咳嗽，掌心血珠溅在药童靴面，“这绳结打法，可是东海猎鲛人的捆妖扣？“
药童脖颈渗出冷汗，怀中玉简不慎滑落。陆青崖袖风卷过玉简，神识扫过时瞳孔微缩——竟是绘制着七十二处地脉节点的阵图，标注“生祭“的红圈正落在寒潭眼。
辰时的钟声撞碎冰棱，陆青崖在祭丹台西南角布下三重隔水阵。青铜丹炉刚触到潭水就泛起青斑，炉身陆氏先祖刻的避水咒被腐蚀得残缺不全。
“寒髓草三株，需用三昧真火炼足六个时辰。“刘长老的蟠龙杖点在水面，激起九道血色涟漪，“成丹者擢升内门，赐筑基丹一枚。“
场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陆青崖摩挲着炉底新添的蛟鳞纹，这分明是要借炼丹之名收集修士灵力。他佯装笨拙地掐错控火诀，炉火“噗“地窜起黑烟。
“暴殄天物！“紫袍丹师甩出冰蚕丝卷走他案上药材，“寒髓草当用文火慢焙，你这野路子也配称丹师？“
陆青崖垂首退至角落，袖中腐骨藤悄然缠住对方药篓。当紫袍丹师第三次开炉时，炉底突然迸出碧色毒雾——那株被调包的腐骨藤王遇火即燃，将整炉冰魄丹染成剧毒。
场中乱作一团时，少年贴着祭丹台浮雕移动。掌心按在睚眦兽首第三枚利齿，机关转动的微响被浪涛声掩盖。寒潭底涌出的黑水漫过阵纹，他袖中玉简悄然记录下灵力流向。
“陆师弟好算计。“秦红绫的符剑突然架在他颈侧，“用四象移位之法改换阵眼，就不怕被妖蛟怨气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