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忠的烟斗

晨雾还未散尽，云栖市古建遗址旁的修复工作室里，温念坐在长桌前，手里握着昨夜从遗址挖出的鎏金香炉。她的旗袍袖口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发髻虽重新盘好，却掩不住眼底的倦意。香炉上的凤凰纹在晨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她指尖轻抚其上，像是试图从中触摸到母亲留下的痕迹。

“温小姐，您一夜没睡？”小李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包子，见她盯着香炉出神，忍不住皱眉，“这东西哪儿来的？我昨儿没见您带回来。”

温念没抬头，手指在香炉边缘停下，声音淡得像薄雾：“昨夜从遗址里挖出来的。”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有人想藏它，可惜没藏好。”

小李一愣，忙凑近几步，低头打量那香炉：“这……这是古建的原物吧？谁这么大胆，敢私藏文物？”

“谁？”温念冷笑，起身将香炉放进工具箱，锁好，“问问沈延舟，他兴许知道。”她转过身，目光落在窗外的遗址上，昨夜沈忠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你母亲当年，也是在这儿丢了东西。”她攥紧拳，眼底的疑云愈发浓重。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夹杂着拐杖敲地的闷响。温念转头，只见沈忠走了进来。他一身中山装，满头银发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握着那根紫檀烟斗，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深邃得像藏着无数秘密。

“沈忠？”温念眯起眼，语气冷硬，“你又来做什么？”

沈忠没急着回话，只是走到桌边，放下拐杖，点了点烟斗。他吐出一口烟圈，沙哑的嗓音在屋里回荡：“温小姐昨夜拿了东西，老头子我睡不着，来看看。”

温念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斜靠在桌边，双手环胸：“你倒是消息灵通。昨夜那香炉，我拿得光明正大。倒是你，半夜三更在遗址晃荡，说不出个所以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忠闻言，笑了笑，烟斗在手里转了半圈。他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温小姐这脾气，跟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温念心上，她猛地站直，逼近一步：“你又提我母亲，到底知道什么？不说清楚，今天你别想走。”

沈忠没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烟斗顿在半空，烟雾散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沉默片刻，伸手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表壳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温氏守根”。他将怀表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这是你娘的东西，二十年前，她留在我这儿。”

温念一怔，目光落在怀表上，心跳骤然加速。她颤抖着拿起怀表，指尖触到那几个字，像是被烫了一下。她打开表盖，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娟秀而熟悉：“忠叔，若我不在，护好念念。”

“母亲……”温念的声音哽住，眼眶瞬间红了。她抬头看向沈忠，语气颤抖却带着几分凌厉：“你跟她什么关系？这怀表为什么在你手上？”

沈忠叹了口气，烟斗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他拄着拐杖，目光飘向窗外，像是陷进了遥远的回忆：“你娘是个好女人，鎏金技艺在她手里，比谁都活。她失踪前，托我照顾你，可惜我没做到。”

“照顾我？”温念冷笑，眼底的泪光被怒火压下，“她失踪二十年，你却守着沈延舟，替他家卖命。你若真有心，当年就该告诉我真相！”

沈忠没反驳，只是低头点了点烟斗，声音低得像在自语：“有些事，不是不说，是不能说。”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她，“那香炉，你最好小心。有人盯着它，也盯着你。”

温念心底一震，正要追问，门外却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沈延舟推门而入，西装笔挺，眉骨的浅疤在晨光下愈发显眼。他扫了眼屋内的景象，目光在沈忠手里的烟斗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温念身上：“温修复师，昨夜睡得不好？”

温念冷哼，将怀表攥在手里，转身面对他：“沈总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这遗址里埋的东西，是不是你让人藏的？”

沈延舟眉梢微挑，走近几步，停在她身前。他的衬衫袖口露出一角鲁班锁纹样，低调却透着古意。他低头看向她手里的怀表，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探究：“温小姐昨夜挖了什么，倒是让我好奇。”

“好奇？”温念冷笑，仰头迎上他的视线，“沈总若真想知道，不如问问你的老管家。他昨夜在遗址晃荡，话里话外，都是藏头露尾。”

沈延舟闻言，转头看向沈忠。沈忠低头点了点烟斗，像是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他沉默片刻，拄着拐杖起身，朝门外走去，丢下一句：“少爷，老头子先回去了。”

沈延舟没拦他，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转回视线看向温念：“温小姐若怀疑我，大可直说。何必绕着弯子试探？”

“试探？”温念嗤笑，将怀表收入袖中，“沈总若心里没鬼，昨夜何必亲自跑一趟遗址？你的施工队，你的管家，都跟这古建脱不了干系。我劝你老实点，别让我抓到证据。”

沈延舟没急着回话，只是盯着她看了片刻。他的手指转动着墨玉扳指，眼底闪过一抹深意：“温小姐这火气，倒让我想多帮你几分。”他顿了顿，语气低沉，“昨夜的事，我会查。给你个交代。”

“交代？”温念冷哼，转身收拾桌上的工具，“沈总的交代，我可不敢信。”她背对他的身影挺拔如松，手里的鎏金刀闪着寒光。

沈延舟没再多说，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她片刻，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衬衫上的鲁班锁纹样在风中若隐若现。他低声呢喃：“温念，你这脾气，真是要命。”

屋内恢复安静，温念低头看着手里的怀表，指尖摩挲着“温氏守根”四个字。她闭上眼，母亲的叮嘱在她耳边回响：“念念，这技艺是咱们的命根子。”她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坚定——不管沈忠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要查下去。

窗外，沈忠站在一棵老树后，烟斗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他看着温念的身影，低声道：“丫头，你娘的路，你得自己走。”

晨光渐盛，古建遗址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温念攥紧怀表，心底的疑云与决心交织成一张网，而她，正一步步走进这场更大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