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墨家传承
林间的夜露凝在秦襄睫毛上，化作细碎的水珠。他跟着荆墨在密林中穿行已有一个时辰，粗布麻衣被荆棘划出道道血痕。前方的青衣剑客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就像永远无法缩短的星河。
“歇会儿吧。“荆墨忽然停步，剑鞘轻点地面。秦襄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断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北斗七星倒悬在墨色苍穹中，仿佛触手可及。
荆墨解下腰间皮囊扔给秦襄：“喝两口，暖身。“
黍酒入喉的辛辣让秦襄剧烈咳嗽，他抹着嘴问：“前辈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荆墨抚摸着脸上的伤疤，“这道疤，就是你父亲留下的。“
秦襄手一抖，酒囊险些坠崖。月光下，那道狰狞的疤痕泛着青白，像一条盘踞在脸上的蜈蚣。
“十八年前，咸阳宫观星台。“荆墨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我奉命刺杀刚出生的破军星宿主——也就是你父亲秦骁。那夜本该是满月，可当我们跃上宫墙时，整个天空突然变成血红色。“
秦襄感觉胸口星魂开始躁动，天枢星在头顶明灭不定。荆墨解下墨剑插在地上，剑身竟慢慢渗出水银般的液体，在石面上勾勒出当年的星象图。
“荧惑守心，七杀冲宫。“荆墨指尖划过水银星图，“你父亲睁眼的刹那，太微垣十三星同时陨落。我刺出的剑离他心口只有三寸，却被突然暴涨的星力震碎。“
水银突然沸腾，幻化出当年的画面：襁褓中的婴孩周身缠绕血色星光，十余名黑衣刺客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秦襄看到年轻的荆墨捂着右脸跪在血泊中，而抱着婴孩的宫装女子——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那是...我母亲？“
“郑妃，楚国王女。“荆墨挥手散去幻象，“她以性命为代价，在你父亲体内种下七星封印。后来秦宫宣称郑妃难产而亡，实则是被星官所害。“
山风卷起枯叶，秦襄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突然想起村中巫祝曾说，自己出生时引来群狼长啸，渭水倒流三日。
“那破军星......“
“主杀伐，掌兵戈。“荆墨突然按住秦襄肩膀，“你父亲十六岁便随白起征战，二十岁官拜上将军。可就在邯郸之战前夜，他体内的破军星魂突然反噬——“
一声箭鸣撕裂夜空。
荆墨闪电般拔剑横扫，三支玄铁箭被墨剑斩落，箭簇上跳动的幽蓝火焰照亮了四周树冠。十二道黑影如夜枭般落下，玄甲上的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黑冰台。“荆墨将秦襄护在身后，“待会我破开缺口，你往东跑。“
话音未落，杀手们已结阵攻来。他们的兵器很奇特，似刀非刀，刃口布满倒刺，挥舞时竟发出鬼哭般的啸声。荆墨的墨剑在黑暗中划出青色轨迹，每一次碰撞都会迸溅出耀眼的火星。
秦襄突然发现这些杀手的步伐暗合星位，每当荆墨的剑势稍滞，他们的兵器就会组成新的杀阵。最可怕的是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统领，他始终站在阵眼位置，手中长戈吞吐着紫黑雾气。
“小心！“秦襄惊呼。
荆墨反手格开两柄弯刀，后背却空门大露。青铜面具抓住机会，长戈如毒蛇吐信直刺后心。千钧一发之际，荆墨突然旋身，墨剑脱手飞出，在空中一分为九。
“墨剑·九歌！“
九道剑光如游龙穿梭，瞬间洞穿三名杀手的咽喉。但青铜面具的长戈也刺入荆墨右腹，紫黑雾气顺着伤口蔓延。
“走！“荆墨一掌拍在秦襄胸口，雄浑掌力将他送出十丈开外。秦襄重重摔在灌木丛中，抬头时正看到荆墨折断插在腹部的长戈，以断戈为剑继续厮杀。
星辉突然不受控制地从秦襄体内涌出，他惊讶地发现那些杀手的动作在银光中变得迟缓。天枢星力顺着经脉游走，眼前的世界突然布满纵横交错的银色丝线——那是星轨，是天地间最原始的轨迹。
“往星轨断裂处跑！“荆墨的传音入密在耳边炸响。
秦襄咬牙跃起，循着银线断裂的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树木倒塌的巨响，荆墨的墨剑与青铜面具的长戈碰撞声震得他耳膜生疼。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秦襄终于冲出密林，眼前是波涛汹涌的黄河。
荆墨踉跄着追上来，青衣已被血染成墨色。他撕下衣襟裹住腹部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塞给秦襄：“这是墨家非攻令，去大梁城找...咳咳...找机关巷的徐夫人......“
“我们一起走！“秦襄想搀扶荆墨，却被推开。
“听着。“荆墨扯下颈间玉坠，捏碎后露出一枚血色晶石，“这是你父亲最后的星核，吞下它......“
破空声再至。青铜面具竟踏浪追来，手中新换的长戈泛着猩红。荆墨大笑一声，将晶石拍入秦襄口中，转身迎向追兵。
“墨家弟子荆墨，请战！“
秦襄感到一股狂暴的星力在体内炸开，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最后的画面是荆墨燃烧精血施展禁术，墨剑化作百丈青龙将青铜面具卷入黄河怒涛。当青龙消散时，荆墨拄剑而立的身影像一尊青铜雕像，而朝阳正从他背后冉冉升起。
“记住...“风中传来破碎的遗言，“星在天，命在......“
秦襄跪在河滩上嘶吼，吞下的星核与天枢星魂激烈碰撞。银红两色光芒透体而出，在头顶凝聚成北斗与破军双星辉映的异象。追击而来的黑冰台杀手们惊恐地发现，少年眼中流出的泪水竟化作燃烧的星火。
当第一个杀手在星火中化为灰烬时，剩下的黑衣人终于开始溃逃。秦襄机械地拾起荆墨的断剑，剑柄处暗藏的玉简突然亮起，映出一行小篆：
“荧惑现，紫微黯，七杀乱世，唯破军可逆天枢。“
黄河浪涛声中，少年将断剑深深刺入岸边礁石。石屑纷飞处，刻下一道崭新的剑痕——那是一个“秦“字，最后一笔如利剑直指苍穹，劈开了漫天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