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江枻瑾发现头顶的帐子,花纹挺陌生的,懒懒地转了一下眼珠,然后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这,这,这是皇帝寝殿,……,虽然自己老爹一般不用来睡觉而是用来办公。
所以,自己难道不应该还在摘星楼吗?没死,但也不至于到这啊?
“醒了,正好,喝药。”
听到声音,江枻瑾微微抬头只见端碗走来的是一个身着异服的蛮地女子,看起来也像是西南边的人,肤色偏黑,应该来自百林,或者西南十四部盟。
正思索间,浓稠药汁涌入口中,温热苦涩在口腔里肆意,江枻瑾下意识皱眉挣扎,被呛的连连咳嗽,眼泪直流。
黑色的汤药很大一部分洒在了被单和地毯上,“没用的明乐废物。”那女子说着就把碗重重地扣在金丝楠木的桌案上,一甩沾在手上的药汁向江枻瑾啐了一口。
药汁溅在脖颈上,顺着肌肤滑入里衣,是冷的,还有过分刺鼻的药腥味。是江枻瑾曾经最讨厌的冰冷黏腻的触感。
感受到来自蛮夷的狠狠唾弃,明乐公主被气笑了。真是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就这,从这些奇怪的人进入皇宫起,真是受够了!
想赏贱婢一巴掌,发现好像手还不太有知觉,后知后觉想起了,是了,摘星楼,也是讨厌的人,自己堂堂明乐公主居人自己~伤~~自己~~~,好可恶啊!
抬不动手呢,打人不仅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自己的手也会疼的,区区蛮夷贱婢怎么配让自己打啊!还是算了吧!
开导好自己,难得明乐公主没有口吐芬芳,似乎并不打算让小小婢女听到自己的懿旨。只是静静地看着,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震怒,连一句斥责也没有。
江枻瑾变得不再像刁蛮的公主,惶恐不安的心就此平静。
撕扯下半幅水墨绢画用来擦手,不料刚刚擦去的药汁又在绢画上侵染出墨又沾回手上。察觉到某位公主殿下疑似嘲笑蔑视的目光,婢女用她那双锋利的眼刀子很很剜了一眼,垂下眸,更加大力地揉弄擦拭,不想越擦越脏。
“看什么看!”婢女暴怒,撕碎手中的绢画。抄起碗就往坐在床上的人砸。
只是瞬间,江枻瑾下意识抬手挡在自己头前。
预料中的痛击迟迟没有落下,睁开眼,只见碗已经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
入眼,是一袭明黄;垂眸,是金丝暗线绣制的龙纹云靴。
“大王。”
先前还气急了的婢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差点干了错事,赶紧低下头行礼。
只见大王也不计较,只是挥挥手,婢女得了示意就直接退了出去,顺带着先前扔在地上的水墨画狠狠踩了一脚。
婢女走后,房间里回归沉默,没有人说话。
江枻瑾懒懒地靠在靠枕上,丝毫没有一点后怕,如今也是好整以暇看着。
看看手里空了的的药碗,又看看某位脖子衣服上都有药汁的尊贵公主,怎么想也没想过进来居人是这幅场面。
放下碗,男子也有些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安静对望。
终究是男子先败下阵来,放下碗,严肃警告:“想活的话不要挑衅罗因。”
江枻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嘴角噙着她一如既往优雅的笑,如看一折刚刚开始未知结局的戏。她坐在台下,亦在戏中。
“你需要重新喝药吗?”男子问。
似乎是想了一下,停顿了一会,江枻瑾答:“不用。”
面对未知和潜在的敌人,明乐公主不带一点怕的,大概自出生起就国号为封,肆意嚣张惯了,是刻入骨子里的有恃无恐。
凝视着眼前的美人,真是一点也不落魄呢,男子低低的笑了,不由道:“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该死。”
“嗯哼。”
江枻瑾也不反驳,不知道为什么,或是突然受刺激太多了,又或是各种马屁听多了,难得听见这种特别的话,明乐公主胸怀宽广,就当是夸奖,暂且笑纳。
真是特别的打招呼的方式。
“彼此彼此,你也很该死。”
江枻瑾笑眯眯回道,看起来心情不错,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真心实意打招呼过了。
“那么,谈谈?”
“嗯。”明乐公主点头吗,欣然应允。
本应该是故人相见,久别的场景,无奈某位公主殿下属实太高贵了,对平日里的形形色色人物基本上是过眼云烟,属实想不起来。
看了许久,见这位公主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着自己,让人蓦地产生自己才是下位者的错觉,男子不自然轻咳一声,开始他的问话。
“公主殿下,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没有等到回话,也不用回话,男子兀自笑得快意,如喜极而泣,眼尾染上情绪的绯红与水光晶莹,笑着笑着,不由得捧腹弯腰,笑着笑着,被自己笑得咳嗽,似要连心肝肺脏也一并呕出。
看着男子蹲在地上,呃,还捶床板,江枻瑾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想着自己也没做什么啊?这人莫不是傻了吧?呃,他傻不傻与我何干?为什么要关心敌人?
正想着敌人还是傻点好,就感到咽喉被人掐住。明乐公主被迫抬头,露出她脆弱的脖颈。压迫的窒息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涨红了脸,头疼欲裂,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对我做的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可以忘?你怎么可以忘记!”
“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无时无刻都想杀到你的面前!”
哽咽的嘶吼真的很难听,感觉那双有力的手正在把自己脖子掐变形。要死了吗?原来是这样吗?庇佑天下的公主,明乐,呵呵……国号为封,确实也没干过什么好事……死,或者生……
匕首刺出,寒光一闪间带出一瓢血弧。
“去死。”匕首再次刺出,毫不停滞。
没有喷射的血,是沉闷的刀尖入肉,卡在骨头缝里,用力也不能再进一寸。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才是你!”
男子兴奋激动,像是察觉不到痛,手握上还露在外面的半截匕首,鲜血自手中流下。
下一瞬,猛地一拔,匕首出,刀锋一转,再次刺入。
“知道吗?我想你很久了。”
“你也应该体会一下。”
男子的声音温柔缱绻如恶魔低语,江枻瑾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不由得有些愣神,瞳孔渐渐放大,还是困惑不解,不可思议……应该痛吗?
她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