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林逐光

星沐感觉肩胛骨几乎要被压碎。五十多公斤的飞天螳螂像块生铁嵌进皮肉里,昆虫甲壳特有的冰凉质感透过冲锋衣渗入骨髓。他侧过脸避开那对弯月般的镰刀,刀锋在暗夜里泛着幽蓝的冷光——方才调整姿势时,这凶器险些割破他的颈动脉。昏迷的飞天螳螂无意识收拢着虫翼,锋利如手术刀的边缘在他后背划出细密的血痕。

沾满好伤药的绷带突然传来撕裂感。他踉跄着扶住橡树,树皮粗糙的纹路硌进掌心,冷汗顺着脊椎滚入腰际的伤口。三天前仓促外出的失误正疯狂反噬:没有地图,没有指南针,连火种都忘在别墅的铁皮柜里。腕表在替飞天螳螂挡下致命一击时彻底报废,表面蛛网状的裂痕下,标志着这个带有紧急求救和导航功能腕表彻底报废。

手电筒的冷白光柱劈开浓稠的黑暗,光束扫过盘根错节的树根时,星沐突然想起儿时玩的激光迷宫游戏。那时凌绪叔总带着他来到研究所的野外观测区域,抱着他在观测站的旋转椅上转圈。“作为一个合格的虫系宝可梦观测员眼睛要比猫头夜鹰还要锐利。”男人的烟草味萦绕在记忆里,“看得穿三十层落叶下的虫卵;辨别出千里之外的方向。”

树冠编织的天幕遮蔽了所有星光。他摸索着树干上的青苔,那些绒绒的触感是北方唯一的指引。手电光惊起七只超音蝠,它们倒挂在枝头,血红的眼睛像悬在夜空的警示灯。星沐默数着振翅的频次,当第三对膜翼掠过耳际时,他嗅到了腐叶堆里新添的鸟羽——霸主宝可梦的领地标记总是带着灼烧的焦味。

观星时绊倒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命运在发笑。手电筒划出抛物线撞在冷杉上,玻璃碎片像坠落的银河。更要命的是背后骤然炸开的血腥味——结痂的伤口终究裂开了。星沐半跪倒在地上,背后的飞天螳螂依旧沉寂,若不是触到颈侧微弱的脉动,星沐几乎要以为自己在背负一具虫铠。

不知为何,星沐眼前突然闪过他和飞天螳螂的初次见面。

“他这是怎么了?伤的这么严重?还活着吗?”

那是星沐在研究所与飞天螳螂的第一次碰面,那时的它伤的也很重,在笼子里陷入昏迷状态。

但却在星沐靠近后,睁开了它的复眼,那是星沐与那像雾气般朦胧的紫色的第一次接触。

霸主大嘴雀的翅膀掀起飓风,手电残骸在金属利爪下迸溅成星火。把星沐从回忆里抽离,星沐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青苔让掌心打滑的刹那,他看见月光在巨喙边缘流转,那是比任何冷兵器都要森寒的锋芒。

屏息凝成冰棱刺穿肺叶。霸主宝可梦特有的威压让方圆十里的夜枭都噤了声,唯有枯叶在翅风里簌簌发抖。他忽然意识到大嘴雀的右爪缺了一趾——那正是飞天螳螂拼死斩落的战果。

当阴影再度升空,星沐发现自己正用犬类的方式爬行。膝盖碾过碎石,手掌陷进腐殖土,血腥气混着香水余韵织成最后的屏障。那瓶被利爪击碎的香水正在发挥最后的作用,岩兰草与刺槐花的混合气息完美掩盖了人血的味道。他想起急救课教官的警告:这种针对圈圈熊研发的喷雾,过量吸入会导致幻嗅症。

黑暗是此刻的盟友。瞳孔扩张到极限时,他看清了夜露在蛛网上凝成的银河,听见了地鼠在地下七米处掘进的闷响。二十公里外的干涸河床在记忆里铺展,但枯枝在脚下断裂的脆响比任何距离都致命。飞天螳螂的镰刀突然划过他的锁骨,在皮肤上刻下新月状的血痕——这是虫系宝可梦昏迷时的防御机制,说明它的神经系统正在重启。

耳鸣开始侵袭时,星沐正用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保持清醒。如今翻卷的皮肉成了提神利器。飞天螳螂的体温在缓慢回升,甲壳间隙渗出淡紫色的代谢液,这是虫系宝可梦的自愈征兆。他默算着时间,如果能在黎明前抵达白桦林带,借助晨雾掩盖气息......

螺旋桨的轰鸣撕裂了所有计算。

强光刺破树冠的刹那,星沐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橡树上拉得很长,长得像是要触到天际破晓的鱼肚白。五架装配着驱散声波的直升机呈楔形阵列掠过,惊起满树伪装成枯叶的蝶结萌虻。凌绪叔的呼喊裹着晨雾涌来,男人标志性的驼色风衣在探照灯下翻卷如战旗。

“坚持住!星沐!“

星沐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视网膜上的奇观:从凌绪精灵球里出现的热带龙展开帆状翅膀,鳞粉在月光下编织出彩虹色的光网。霸主大嘴雀的嘶鸣突然变调,那是面对天敌时的本能颤音。他感觉有人轻轻托起飞天螳螂的身体,急救毯的锡箔纸摩擦声像是遥远世界的私语。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地平线,星沐在昏迷中蜷成胎儿般的姿势。他染血的手指仍死死攥着半截精灵球外壳,那是从飞天螳螂破碎的治愈球上抠下的碎片。医疗直升机舱内,生命监测仪的滴答声与热带龙的振翅声渐次交融,谱写成黎明与黑夜交替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