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骨戒为媒,梨树为证

噗通。

苏酥主动打样儿,先跪给他看一下,急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不跪,我们怎么拜堂啊?”

薄楼额角猛地一跳。

好险,差点又被她气死!

“此处不见日月,没有星辰,更没有高堂,你我怎么拜堂?”

薄楼想要拉她起身。

苏酥反手扣住了他的手,骨戒霎时幻化而出,莹润透亮。

“骨戒可证,我是认真的,你亦不觉得我是在胡闹。你我心意相通,不拜天地日月,可拜这一处幻海之界,没有高堂双亲,却有这一株溶月梨花。”

她明眸孕着春水,鼻尖一点微红,情丝跌宕潮涌才会令骨戒有所感应。

薄楼喉结滑动,不发一言。

良久的沉默后,他没有松开苏酥的手,而是将五指和她的紧紧缠扣在一起。

另一只手,潇洒掀起袍角,目视梨树,而后直直跪了下去。

苏酥有点傻愣的看着他。

携手不是第一次,可并肩跪在一起,那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苏酥鬼使神差的问:

“是不是只有成亲的时候,你才会跪下,叩首天地?”

薄楼一开口,就注定是满分答案:

“死者为大,将来你棺椁灵位之前,我也会跪别相送。”

苏酥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最后直接笑了出声。

“我死了,你还有时间跪灵相送?魅侣殉情不该前后脚的事儿么?”

薄楼显然忘了这茬,口吻生硬,试图描补。

“你会颐享天年,寿终正寝的。”

“那你呢?”

“……”

“怎么了,为个老婆子殉情太丢脸了是么?”

薄楼只剩无言轻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酥敛起笑容,重新看向高高的梨花树冠:

“如果我等不到你,嫁了别人,你再有出来的一日,也不必来寻我了。我会斩去禁制,寿终正寝的~到时候儿孙满膝,郎君满屋,我多的是守灵人,不差你这一个。”

每一个字能听的。

薄楼手掌扣住了苏酥的脖子,用力吻在了她唇上。

碾磨吮吸,还惩罚性的咬了一口。

唇齿两分,他在她的耳边,带着不匀的呼吸:

“现在,你是再和我成亲拜堂!竟敢肖想儿孙满膝,郎君满屋?”

苏酥脸颊绯红,呼吸都热了。

她伸手抚上了薄楼的脸,笑道:

“身在曹营心在汉!放心,那满屋郎君,我一定按照你的容貌来找,那满膝儿孙,一个赛一个的像你,可好?”

薄楼气笑了:

“你如此激我,是怕我真的困死在这里,不再来找你?”

苏酥轻啄他的嘴角,一亲就跑,眨了眨眼睫,她轻纵开口:

“怎么会呢?夫君你天纵英姿,一定能离开这里~”

一声夫君,让薄楼心头一震。

他凝向苏酥的目光里,是快要漫出来的欲。

苏酥:“好了好了,拜堂了,一拜天地梨树!”

她拉着薄楼深深叩首了下去。

“二拜高堂!”

苏酥从袖子里拿出了水月阴阳镜,然后郑重其事的摆在了梨花树下。

薄楼恍然,脸色有些古怪:

“你要我和你一起拜这里的钱一山?”

“怎么说话的,改口叫爹~你看镜中我爹都把茶斟好了,下次你出去见了他,他会给你改口费的。”

薄楼看着一身富贵油腻的钱一山,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苏酥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荧惑夫人那边——”

薄楼眼神一黯,不知苏酥会怎么说。

荧惑的所作所为,苏酥已经全然知晓,他自己心中尚且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母亲,遑论别人。

苏酥:“她那边,我是叫娘还是喊母妃啊?”

薄楼诧异看向她。

苏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眉目含笑,轻言一句:

“这就是血缘至亲呀,纵然理解不了,或是无法原谅,可心里还是想要爱她的。”

只因这一句话,薄楼心底深不见底的颓荒,第一次被那样温柔的安抚。

他与她面对面跪着,第一次主动俯身拜了下去。

‘穷极所思,可赴千里,夫妻交拜,此生不负’

苏酥菱唇轻扬,双手放在湿润的草地上,跟着深深叩拜了下去。

春风拂袖,梨花飘落,点缀在俩人一身红衣墨发之上。

天未雪,人白头。

一树梨花携手成诺,芝兰千载,琴瑟百年。

幻海一界你我便是夫妻了。

*

苏酥后背倚着树干,与薄楼并肩而坐。

他和她一个嬉笑不停的说着,一个安静沉默的听着。

天空幽冥黯淡,缺了一处银河星辰,不然仿佛回到了覆雪峰那日。

苏酥知道他并没有恢复记忆,便将从前的事一件件说与他听。

从一开始黄昏交傍的初遇,到后来梨花树下敞开心扉,再到五瓣愈莲中阴错阳差的魅侣禁制……

她说的有趣,嬉笑怒骂,活色生香。

说的累了,渴了,她便枕靠在薄楼的肩膀上。

薄楼伸手施法引水,将夜露凝成了一粒小小水球,送到了苏酥嘴边。

苏酥吸嗖一声饮下,只觉甘甜无比:

“哇,真好喝!你早学成这等术法,我还建窑烧杯干什么,当初没下凡的时候,我可是喝仙露的仙子~”

薄楼重新凝聚夜露。

对于苏酥的自夸,他并没有听懂,反而一本正经道:

“孟婆熬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熬出你一盏生魂,你不可能是仙子下凡历劫之人。”

“我,我的意思是,我长得和天仙一般!”

苏酥心中大声吐槽:都成亲了,怎么脑回路还在两个世界呢?

薄楼偏头,认真看向苏酥:

“她们,没有你好看。”

苏酥眨巴眼睛,感动之余噗嗤笑了:

“这可是你说的,等回去之后,我这就让爹爹买下成语大全的刊印,将美若天仙一词改成美若苏酥,从此之后,苏酥二字,就不是一个人名字,而是一个形容词了。”

薄楼抿唇一笑:“可以。”

苏酥惊讶:“我以为你会让我要点脸,之前,你可没少说。”

“那是之前。”他音色沉沉,话中隐匿爱意:“现在,你就算再不要脸,我也会向着你,帮着你。”

那是一种有恃无恐的偏爱。

苏酥感动不已,正要说话,又听见了薄楼画蛇添足的满分答案。

“纵然天下人不服,本尊也会为你杀尽天下之人。”

苏酥脸色一僵,淡淡开口:

“人都被你杀光了,我的成语大典刊印出来给谁看?”

薄楼有点头疼,怎么自己好像一直说错话?

苏酥不过使小性子,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反过来安慰他:

“我可以把成语大典卖给仙族,反正你也是要踏平九重天的,顺带手,帮个忙,替我灭了那些胆敢质疑我美貌的人吧~”

薄楼无奈摇头,伸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哎哟!”

苏酥吃痛捂住了额头。

明明是调情宠溺的最佳动作,为什么到了薄楼手里,下手这么重?

薄楼有点失措,连忙捧起她的脸凑近查看——果然,有一些红。

“别动,我看一下。”

他指腹微凉,轻抚其上。

苏酥已经不疼了,轻痒更多一点,她脖子一缩往后躲。

薄楼还以为又将她弄疼了,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犹豫了一番,回忆中,荧惑只用这种方式缓解过他被魔气灼伤后的痛楚。

于是,他向苏酥的额头呼气——

苏酥更加痒了。

她一个劲往后逃,然后咯咯咯笑个不停。

薄楼将人捞了回来,按着她肩膀,低声:“不疼了?”

苏酥笑着摇头。

薄楼:“那回去了,夜里露水重,小心风寒。”

苏酥连忙摆出大字型,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地上的一株小草:

“我,我不回去!”

薄楼挑眉,目光中有质询。

苏酥咽下口水:“成亲拜堂,你我还没有洞房呢!”

薄楼只当她放屁。

“好,回去再说。”

苏酥在他怀中一个鲤鱼打挺,后接一个农民翻身把歌唱,反客为主,将薄楼用力扑在了地上。

茵茵青草地,清冷梨花香。

苏酥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莹润纤瘦的肩膀。

“夫君一会儿若还要精力,是可以回去再说的~”

她咬重了‘再’这个字。

薄楼明白苏酥不是开玩笑的。

甚至意识到,她说要成亲求娶,也是为了这一次的洞房云雨。

骨戒玉光闪烁,仙雾缭绕。

它似博山炉腾起的两股青烟,只等男女一响贪欢,鸳鸯叠颈,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