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回你的妖皇殿

澧泉宴，举办在九重天第四重霄的瑶池宫，这里掌管仙族美酒、美女、药物林芝。

澧泉宴千年举办一次，因为九天澧泉十年结一滴，百年才凑齐一小杯，自是千年才盛满一坛。

为了庆祝这件事，才是澧泉宴的由来。

苏酥中途提问：“我只知九幽澧泉，从未听过九天澧泉。”

沉渊笑笑道：“天澧地泉，九天和九幽都非常难得，只是仙族自恃清高，绝不允许自家的仙酒堕了威名，和魔族的酒撞了名字，所以后来改名成了醉玉颓山。”

苏酥拖长了音：“哦，还不如九天澧泉来的大气，醉玉颓山，听起来像是勾栏瓦肆里的酒。”

沉渊醉笑三声：“甚好甚好，终于有人与我看法一致了。”

苏酥耸了耸肩，示意沉渊继续说下去。

沉渊眯了眯眼：“还要说什么？说完了呀？”

“什么？”苏酥从凤凰花叶上翻身仰头：“这就结束了啊？发生了什么，你是一句没说啊。”

亏她还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听呢。

沉渊：“发生了什么，你无需问我，出了魔宫当无妄城的集市里转一转，书肆小摊儿，要什么版本的话本全有。实在不过瘾，你还可以去从茶楼听书，去皮影馆看戏，那一出‘杏魅澧泉宴’最是出彩，几乎日日都有。”

苏酥汗颜。

“我这个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不如，你挑个最出名的版本说来听听？”

沉渊眸色一沉，一点点凑近了苏酥。

“我如此护着她，你竟听不出话中讥讽，还敢提这种要求？”

“护着……谁？”苏酥明知故问。

沉渊咬牙：“死兔子！”

苏酥恍然：“哦……你是说荧惑夫人？哎哟，你刚才只是说澧泉宴之后，她便取了凰醉的名字，你又没说她也去参加了澧泉宴，更没说市集上编排的故事，是以她为原型的呀！”

沉渊当然知道她是装的。

苏酥主动伸出了兔爪子，学着裴潇当时按摩的手法，轻轻按着他耳后的穴位。

“如果是真的，那肯定只有一个版本，世人多无聊八卦，版本越多说明越是胡扯。我一个外人都全然不信，你这个亲生儿子，干嘛如此计较上心？”

苏酥一言惊醒梦中人，沉渊愣怔半响。

“舒服么？”她问道。

“恩。”

沉渊身子放松了下来。

他青丝如墨，天青色衣袖逶迤在红色凤凰花之上，就像烟雨濛濛之后的天际被染上了万丈霞光。

酒香萦在鼻下，耳边是她的轻言浅笑，和声细语。

沉渊酗酒多年，从未真正喝醉过，这一次是真的醉了。

……

沉渊这一醉，次日傍晚才醒。

衣袍上全是薄霜露水，发丝也湿漉漉的，怀中的兔子早就不见了。

“醒了？”

薄楼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沉渊脸色一沉，好整以暇的站起来，迎上了他的目光。

薄楼负手，眉宇霜寒，冷归冷，但融解了他的几分戾气。

“看到是本尊，你好像很失望？”

“这么触霉头的事，天下有几个人能不失望？”

“从前是本尊小瞧了你，以为你胎中不足，天生羸弱，又胆怯自卑，足不出户，竟然也给我捅出这样的篓子来。”

“我知道，不杀我，不足以平愤，不足以立威——你和母亲共饮香茗，如何？商量出该如何处置我了么？是把魔尊之位让给我，还是杀了我，让她永远死心？”

沉渊一声声询问，嘴角的苦涩正在心里蔓延。

薄楼眉心一蹙：“她此生不可能离开魔宫，但，你可以。”

沉渊惊讶抬头：

“你要放我走？就算不杀我，也该囚禁我！”

薄楼冷笑道：“本尊行事，不需要你来教。”

“东爵王教唆反叛，其罪当诛，封尊大典上我会拿他的人头生祭。但祸不及家人，世子年幼，待其成年以后承袭王位，东爵一脉现由北幽王代为操持。”

这一番话，等于把所有罪让东爵王一人顶下来了。

“至于你——”薄楼顿了顿，潇洒一挥手：“回你的妖皇殿去。”

“……”

沉渊心绪复杂。

看起来是得到了自由，但其实又落进了另外一个牢笼。

“魔尊难道忘了，妖魔两界如今关系并不好，妖族各部因母亲受累，承受了父君多少无妄怒火！我这样回去……呵，岂有立身之处？”

“立身之处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拼出来的。”

薄楼丢了一封礼单给他：

“这里的东西，会随你车驾一起前往九幽城，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他们也会收留你，至于今后如何，你便靠自己吧。”

沉渊一开始以为是些黄白之物，下意识揉了礼单，想要砸回给薄楼。

可粗略一扫，他便震惊了。

妖神血玉？！

薄楼并没有觉得这东西多么珍贵难得，只是觉得适合沉渊而已。

魔王和妖神上古有过一战，也是那一战，弄塌了神魔之井。

后来魔王的身体化为魔界，妖神昏迷在无间量火之中，血液不断凝结成血块，血块凝固之后又被新的血液包围，再次凝固，一共九九八十一层，继而被无间量火炙烤炼烧，种成红宝石一般的玉石。

而妖神最终也散尽了血肉，将妖神之力深埋与魔宫之下。

唯一留存世间的，就是这一块血玉。

对于仙人二族来说，这是大煞邪祟之物，佩戴者不出三日便会暴毙。

可对妖族来说，这便是无价之宝！

佩戴它可以有助修炼妖力，更有传说，只有拿着它，才可以找到藏在魔宫下的妖神之力。

如果继承了妖神之力，那便是真正的妖族之尊，三界也是少有敌手了。

“妖后青女，也不过靠魅术修得了无上妖力，若你有此机缘可得妖神之力，你便好好整饬魔宫，护你想护之人吧！”

说完这一句话，薄楼转身要走。

沉渊低声：

“我是真正的魔骨妖血，你就不怕我日后变得强大，夺了你的魔尊之位？”

薄楼并未回头，只是冷淡道：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这个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世人争抢破头的尊上之位，在薄楼眼中，也不过可有可无的虚名而已。

他桀骜孤高——

自然不会让沉渊看透他内心中挣扎的迷惘。

冷了声，刻意补上一句：“因为本尊有信心，你就算和魔王妖神拜了把子，一样是本尊的手下败将。”

“……薄楼！”

“你还要如何？”

“这礼单上，这些美女是怎么回事？”

沉渊目光下移，看到了礼单最后一排上的异域美女六名。

薄楼向来不近女色，因为魅妖本能的关系，他甚至厌恶女人，竟这般知情识趣，知道送礼还有送美女这个选项？

薄楼：“这是给舅舅的，这些女人是北幽王宠妾专门训练过的，争宠无需你担心。”

沉渊：“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一点！”

薄楼：“你自然要担心，只有舅舅膝下无子，你在妖皇殿才安全。说到底，妖后不会让妖王一脉绝了子嗣，外孙也是孙。”

沉渊露出一份好笑的惊异：

“所以，这六个美女不仅容貌出众，魅惑手段，还各个都不会生育？”

薄楼：“你看准时机找个大夫，今后就说，是舅舅的问题就是了。”

再有新人怀孕，就当私通罪处死。

沉渊摇了摇头：“妖神血玉我信你是真心给我的，但这美女，我不信是你的主意！”

薄楼掩唇咳了一声，不否认，但也绝不承认。

沉渊：“那只兔子呢？这缺德主意一定是她出的，我要见她。”

薄楼眉梢淬了冷意，唇抿着，透出一丝不悦。

“她目无尊卑，敢与王子宿醉饮酒，已被本尊关起来了——你回去收拾东西，星夜出发，本尊不想再见到你。”

“那只兔子——”

薄楼袖子一挥，沉渊直接飞了出去。

他重重摔在泥地上！

凤凰花瓣被震得纷扬，四窜凌乱之后，又纷纷落下。

薄楼下摆逶迤，靴子踩踏着一地血红，离开了沉渊的视线之内。

俩人知道这是一场离别。

殊不知，这一别，是另一种生死之隔，是三千年后的照面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