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这头猪眉清目秀

吉时到。

绣楼上的大小姐蒙起了面纱,站在栏杆之后,准备抛绣球招亲!

苏酥这个心啊,估计比她还要焦虑!

“怎么回事,好像没多少选手参加呀!”她环顾四周,除了寥寥几人从座位上摩拳擦掌的站起来,大多数还是看热闹的。

薄楼却冷声道:

“七八个了,还嫌少?”

“七八十个都不嫌多啊,我是谁呀,首富之女,嫁妆抵得上江南财税的半壁江山,花容月貌,性格又好,还有个深明大义,教女严明的爹爹。来求娶之人应该把门槛都踏破了才对!”

薄楼笑出了猪叫声。

“江山二字,阴阳两分,前头说的是实话,后面说的全是鬼话。”

苏酥翻了一个白眼,重新商量:

“我承认略有夸张,你我各退一步,从花容月貌这一句开始分阴阳吧?”

“幼稚。”

苏酥和薄楼一言一语,落在别人耳中就是哼哼猪叫声。

路人甲:“今天的喜宴猪怎么叫的这么起劲?”

路人乙:“大概知道今天喜宴一定办得起来,它们活到头了呗!”

路人甲:“我看未必。

路人乙:“你也跟着一起活到头了?今天大小姐再嫁不出去,老爷恐怕得疯了!江南谁不知道老爷最疼大小姐,如今只剩下冲喜这最后一条路,谁敢把这条路堵了,这不是找死么?”

路人甲:“大前年的镇国公世子求娶,第二日死于烟花柳巷,前年公主府世子求娶碰上叛贼作乱,皇帝弃城逃跑,皇城半数王公贵族被掳到苦寒之地,还是老爷出钱赎回了他——的头,死了!再说去年……”

“行了行了,别说了,招亲开始了!”

咣咣金锣声响起,招亲正式开始。

苏酥仰起头,看着绣楼阑槛边的‘自己’随意丢下了一只绣球,感慨道:“这一抛甚是绝望,楼下皆非意中人呀。”

薄楼猪头正色。

“本尊还未赶到,这些渣滓怎可抢夺绣球?”

话音方落,他眸光一凛——绣球立时变成了铅球!

哐当!

大冤种不幸脑袋开花,倒地昏厥。

苏酥惊呼:“咱两都变成猪了,尊上竟然还有法力残存?”

薄楼冷淡开口:“本尊之强,你无需以常理猜度。”

心中却道:竟然拼尽一身修为破壁施展,也不过区区昏厥……料想中的全部烧死有些差距。

“诅咒,这是诅咒!”昏公子身边的小厮苦喊着。

被砸昏的是城里某员外家公子,祖上荫蔽,略有薄产,也正是因为两家悬殊巨大,才愿意铤而走险,将生死置之度外放手一搏!

“休要胡言!”

熟悉的声音从绣楼上传来。

苏酥抬头去看,目露惊喜之色:“爹爹!”

钱一山低头,神容淡漠冷肃,和往日完全不同:“取这头猪的脑子烫一烫,给汪公子补一下。再封一百两金子去汪府。”

苏酥一愣。

原来爹爹寻常还有这副脸孔?

绣楼上的大小姐娇腻着声:“爹爹,汪公子自己时运不济,身子羸弱,这轻飘飘的绣球都接不住,为何要杀猪配给他?我看,还得他向咱们的猪道歉——身而为人,竟如此不堪一击,如何说服猪轮回时争取脱离畜生道呢?”

钱一山满脸堆笑,听着女儿的‘真知灼见’频频点头。

“女儿说的对,诶——那个!金子先送一半,还有一半等着汪公子向咱家猪道歉了再给。一切听大小姐吩咐。”

“是!”

下人们见惯不怪了,往日大小姐再离谱的要求老爷也会满足的。

薄楼深深看了苏酥一眼:

“如此家教养育,你会如此,本尊倒是不奇怪了。”

“听得出来,尊上非常的羡慕。”

“呵,本尊羡慕?”

“无条件无脑干无目的偏宠,不要求回报没有任何代价的疼爱,您真的不羡慕?”苏酥无需等他的答案,用玩笑的口气转了话锋:“反正我爹爹无子,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入赘钱家?没有感情的人最适合婚姻了~”

兜头一掊黄泥覆在头上。

苏酥用了甩了甩自己的猪头:“你干嘛啦。”

薄楼阴恻恻:“你应该庆幸自己在锦瑟……否则,刚才兜头浇下的就不是黄土了!”

这厢还在哼哼唧唧,绣楼上的娇声浅笑:

“爹爹,你看那头公猪。”

钱一山:“哼,一看就很会拱白菜,不像是什么好货!还扒拉泥巴欺负人家小母猪,霸道跋扈,一会儿杀的时候让它走在小母猪前头!”

“哎呀爹爹,你不觉得这头公猪……生得……眉目清秀,气度非凡么?”

苏酥在钱一山惊恐的面容中再度笑出猪叫声。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不愧是我!”

薄楼脸色阴沉:“本尊如此样貌,你竟也不肯放过?”

苏酥:“因为我无视你的皮囊,不在乎你的强大,忘记了你的尊位,只是喜欢最本质、最纯粹的你。”

轻悠悠的话,如羽毛划过薄楼心扉。

他的心是一片空寂无底的深渊,石落不穿,水灌无底。

只有这一片片轻轻痒痒羽毛飘荡在其中,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密,让他无处安放的记忆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承托之力。

薄楼心已软,嘴还硬着。

“无视强大?本尊的本质就是强大!”

“如果你不强大了,就没人会喜欢你了么?”

“本尊不需要别人喜欢。”

“嘻嘻,可我现在就挺喜欢你的——你这头嘴硬的猪~”

薄楼能动手绝不吵吵。

钱一山在绣楼上叫唤:“诶诶诶,两头猪打起来了!拦住拦住!”

围观众人:看抛绣球招亲还是看双猪打架有意思呐~

……

招亲一度被迫停止,等两头猪被五花大绑悬在半空中后,招亲才重新开始。

苏酥:“尊上,可以把绳子弄断么?我有一点脑充血。”

薄楼:“闭嘴!”

金锣铛铛再度敲响了,绣楼上的“苏酥”索性摘下面纱,撸起袖子,一只腿跨踩阑槛台底,对着绣楼下的勇士喊道:

“不怕死的各位,一往无前的冲吧!”

她猛得将绣球推了出去。

这一次,薄楼是没有办法再施法作怪了,一切仅看天意。

绣球在天空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勇士们纷纷抬头端详它。

空心的,柔软的,应该是没有毒的,大家放心争抢吧!

“放着我来!”

其中一个丑陋肥腻的男人奋力一跳,浑身的肉在空中颤了颤,他四肢挥舞如同肥腿牛蛙,几乎是满脸疯狂的飞扑向了绣球!

苏酥天地倒悬,绝望的摇了摇头:

“我错了,刚才那话我说早了!我可以无在乎尊上的强大,但我在乎您的皮囊……如果他就是你,抱歉,我们缘尽于此,我选择狗带!”

薄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如果这货就是自己的神识转世,他一定自尽的比苏酥更快!

“我抓到了!”

肥丑挫的手指才刚触到绣球,他浑身过电一般,苏爽,兴奋!

他仿佛触到了新娘子光洁的肌肤。

还有她藏在鸳鸯枕下那令人无数人垂涎三尺的嫁妆盒!

轰隆。

勇士们脚下的土地明显承受不住肥丑挫的奋力一跳,塌了!

肥丑挫在半空中露出了清澈愚蠢的目光——

哎哟,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地心引力被阎王催命还要坚决。

他哇啦一声乱叫,手中的绣球重新抛了出去。他则和其它若干勇士一起摔进了坍陷大洞中去。

绣球飞啊飞,在砸中薄楼的猪头之后,它咕噜噜在地上翻滚,终于停住了薄楼的高悬的正下方。

用一种期待的气质,彼此凝望着。

场中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反而是绣楼上的‘苏酥’咯咯笑了起来,她半抱着胸,眼神飘飞如幻梦,似乎隔着一层猪皮,看到了自己等待二十年的意中人。

“我就说嘛,它怎么这么眉目清秀,讨人喜欢~”

“乖女儿……”

钱一山满脸伤感,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了。

招赘一头猪,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依着她,纵着她?

“爹爹,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像看到了前世、前前世的自己了……她们都……咳,咳!”

绣楼上的她不停弯腰咳嗽,面容霞飞。

“都没等到那个人……”

她突然一口鲜血呕出,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从绣楼上坠了下来。

接下去身骨碎裂的声音,钱一山奔溃嚎哭的声音,薄楼都施法屏蔽,没有让苏酥听到一句。

眼前的光影千变万化,头晕目眩之后,苏酥离开了锦瑟山河图。

重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