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兄别急,且听我言语。”看着面前那朱氏的公子变色,郑昌平安抚过后,继续出声。
“世兄,这决水过后,收地邀名,固然是重利,但在重利之外,却也有大险。”
“且不提朝堂决堤过后,是否影响郑水之格局,使得朝廷厌恶。”
“只说那景福宫。”
“景福宫,为山阳之一霸,坐地称尊。”
“若破堤决水,必定惹来景福宫之人。”
“景福宫中,高手如云,六品肉宫,乃至于四品腑阙的之辈,不知几几。”
“更是有三品坐见之尊者镇压气脉。”
“若是惹恼他们,后果可想而知。”
“决堤过后,你们朱氏倒是一走了之。”
“可我们郑氏,却要面对景福宫的愤怒。”
“一旦景福宫的强者下山,我郑氏,岂不是要受灭顶之灾?”
“还有今年之科考,一旦决堤,必定影响我郑氏之声名,那考官说不得顾忌此事,便要将我黜落。”
“破堤决水,不过得些许良田。”
“这区区黄白之利,便要我拿郑氏的家业来赌,拿我的前途来赌,世兄是觉得我郑昌平,没见过世面吗?”
到此时,那朱氏的公子,才终于是露出了笑意。
“我道世兄还有什么顾虑,原来,只是这般的小事。”朱氏的公子爽朗笑着。
“好叫世兄知晓,那景福宫的坐见尊者,已然伤重,不治将陨了。”
“当真?”闻言,郑昌平却是豁的起身来。
这消息,太过于的震撼,以至于郑昌平起身时,将身下的凳子,都踢翻在地。
听着这动静,门外才调整好节奏的丝弦乐歌,又是忍不住的一乱。
“此事岂能有假?”朱氏的公子从容拂袖,“八年之前,卢督师出关浪战,为敌所困,景福宫的坐见尊者苦等援军不至,便单枪匹马杀进阵中,为卢督师打通退路,而他自己,却被关外强者围攻。”
“我家祖爷亲眼所见,那关外王帐的强者,一枪刺穿其心脏。”
“我家祖爷,同样是三品坐见,他所看到的东西,绝不会错。”
“半年之前,又有人在黄河镇海城见过景福宫那三品坐见之尊者。”
“我朱氏留在景福宫的暗子,亦是有消息传来,言及景福宫的丹房,这半年多以来,都在炼那虎狼之丹。”
“我朱氏调查药材市场,亦是见景福宫在收购那虎狼之材。”
“由此可断,景福宫那三品坐见之尊者,已然命不久矣,故而才准备了虎狼之丹,要临死之前往东海深处奋力一搏,以此为景福宫争取几分余泽。”
大明海外,有水妖无数,于是他们便循江河而上,滋扰万民——于是,太祖开辟基业过后,便在黄河海口处铸一城。
曰镇海城,以此锁住那些水妖往陆上的道路。
不过,那些水妖们,多有寿元悠长者,若只挡而不杀,难免为祸后人,于是,又有了衰朽的强者在镇海城中停留,以蛰眠之法积蓄气血,待得海外大妖显露痕迹过后,那些衰朽的强者便会出来,舍命而搏大妖。
如此数百年,大明国中,才逐渐平定水妖之患,各处鱼米之乡方才复起。
郑昌平扶桌,‘呼’的一声长出一口气。
“朱氏呢?”
“你们朱氏大费周章,难道什么都不要?”
“对于我们朱氏而言,这起于郑水县,然后席卷八百里的水灾本身,再加上以此确认那景福宫三品坐见的死亡。”
“这就已经够了。”
“其他的东西,对于我们朱氏而言,不值一提。”
“至于说世兄的科考……”
这朱氏的公子沉吟了片刻,拿出一个玉佩来。
“郑世兄可知,为何我来了这山阳县过后,山阳县的县令,便直接站到了我这一边?”朱氏的公子将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不等郑昌平回应,他便已经说起了原因。
“我朱氏墨轩公,已调任礼部侍郎,主持这一届的科举。”
“墨轩公出身荆山书院——两个月后,荆山书院的青柳先生,会来山阳郡论道。”
“持此玉佩,便可拜入青柳门下。”
郑昌平的目光都亮了起来。
这哪里是一枚玉佩?
分明就是把稳的一个进士名额!
——而且,成了进士过后,他还能回到山阳郡治水,这便又是一功!
反之,若是不接下这一枚玉佩,那就算是过了乡试这一关,也必定过不了会试!
“君父不理朝政,我等,便也唯有以这水灾假托天象,劝谏君父了。”郑昌平再叹一声,做出决定,面带悲悯。“还好朱氏仁善,知晓水灾降至,提前聚粮,方使我郑水之民,不至于在水灾之间,杳无生机。”
“我若考中,必奏请君父,再治郑水!”
“那么,君子一言。”看着郑昌平做出来的模样,那朱氏的公子当即伸出手掌。
“驷马难追!”郑昌平与之击掌,击掌之时,便也自然而然的取走那玉佩。
“呵!”待得郑昌平离开,那朱氏的公子才是让老仆打来清水洗了洗手,让人将门外那些乱了韵律,损了朱氏颜面的乐师,都打断了双手后赶出去。
“立足八百年,都不曾成为郡望世家的废物,还敢在本公子面前拿乔。”
“若非是那东西在你们郑氏手里,非你们郑氏,便难以打开封印,令这水灾席卷八百里,本公子才懒得理会你们!”
朱家公子不屑的道。
“福伯,陈道师还是没消息吗?”
陈勃良每一天,都要用童子血酒来喂养他那一对火童子——但如今,那陈勃良,都已经三天没有来取童子血酒了。
“童子血酒,关系到火精的成长,乃是其炼法之机。”
“不到万不得已,其绝对不会耽搁此事。”
“他一定出事了。”
“查一查他这一段时间,都去了什么地方,和谁有过往来。”
“就算是人死了,也得把尸体找回来!”
朱氏的公子脸色变得冷峻。
术士和武夫,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后者再如何凶狠,也不过决胜于五步之间,其手上的性命,不过三五。
但一个失控的术士——尤其是陈道师这样,豢养了火精的术士,其所能发挥出来的破坏力,就实在是太吓人了!
举个例子——如他此时高坐花月楼上,那除非是来一个凝炼了气血的,六品往上的武师,方才有杀他的机会。
可若是术士……说不得,一杯酒,一盏茶,甚至于一缕月光,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遵令。”
“去一趟城隍庙,就说疑似有歹人在米氏大宅起了咒法,请赵司祭去看看。”
“那咒法若是布置好了,便不等道师,直接打发了赵司祭,以人祭之法催之!”
“米世杰虽然没回县城,但他两个儿子,却还留在县中。”
“子弑父不好等,但以弟弑兄,也足够了!”
“至于说祭品,就以你那孙儿来祭祀好了。”
“老奴现在便去城隍庙。”那老仆亦是心头一紧。